我边说边瞟长渊,糟糕,他的脸色愈发阴沉!我忘了他现在是九五之尊,生杀大权尽在他手。
“咳……不过绍元肯定是把你当成兄弟才敢……咳……你看今天他还为你挡箭呢!”
提到挡箭,长渊的眼神终于柔和下来。
我刚舒了一口气,下一刻长渊居然整个人压了上来,呼吸都喷洒在我的脸上!
“你为朕生死都可抛诸脑后,朕很感动!”
若是前世的我,定然心已软成一片了。可惜我现在只觉得他声音刺耳,如同尖石磨器。
“臣妇该回家了。”我用尽全力克制自己,尽量平静地对长渊说。
谁知他竟完全俯下身子一把将我压在身下,用一只手撑着床沿,另一只手竟然抚上了我的脸。我的背脊一阵阵发凉,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的脸贴我很近,连呼吸都喷到我脸上,平时那双锋利的凤眼中带着一抹水光,勾人心魄。
可我却慕然想起了洞房花烛夜的绍元,也是这般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满怀期待地盯着我看。
我想用力推开长渊,动作幅度太大一下牵扯到了伤口,“嘶……”
而长渊似没有察觉,就像喝了那劣质的二锅头一样,对明明从来没作过数的前世情缘上头。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他摸着我的脸,手已经渐渐往下伸去。我心中警铃大作,前世即便是圆房,我也从未见过他如此失去自制。
我不得不打断他的臆想,“我已经嫁人了!”
“朕不在乎。”
我在乎!我在乎得很呢!!可我这句话还没说出口,他的唇便已经印在我的脸上。
长渊的唇在我的颈边摩挲,他嗅着我的锁骨,用沙哑的声音说,“朕可以让皇叔消失。”
果然!
这个黑心肝的狗东西!
绍元是他皇叔,也是一起长大的,他竟能说杀就要杀!
我手边怎么就没有趁手的东西能将他脑袋砸成一个破核桃!
脑筋飞转,我一把拉住长渊进一步侵犯的手。
“你就不怕外戚篡权?”
这句话甚是放肆,长渊果然停下了动作。
我便知道他最在意的还是自己的王位。什么风花雪月,只不过都是锦上添花罢了。
“我若进了后宫,你虽有永昌侯府助力,但你会就此放下对旧臣的戒备吗?”
……
“放心,永昌侯府会如前世一般助你,只需放我回去。”
……
“旧臣不会那么容易顺从。但只要永昌侯府振臂一呼,他们自会听你调遣。”
……
“晋王不过一虚职而已,我做晋王妃,你再也不用如前世一般提防外戚专权。”
……
我一字一句给他分析利弊,长渊眸中微动,我知他已经对我的提议动心。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续情缘就不切实际了,长渊前脚刚走,后脚便派人将我送出宫去。
走之前,他最后同我说,“给皇叔找个好大夫看看病吧。”
长渊说,前世我走后的同年,绍元便在泉州患心疾突然去世了。
同年?!那便只剩一年时间了!
见到绍元的时候,他就傻等在宫外。
秋风微凉,刚下过雨,我从马车中微微探头,便看到他站在那一席地的秋花中等我,也不知等了多久。
见送我的马车出来,几乎是飞奔着向我冲来。那速度,倒是像极了儿时他看见我拿着虫子就躲的时候。
他掀开车帘的时候生怕带进寒气,轻手轻脚猫在我身边,又不敢碰我。
“疼吗。”绍元在我边上小心翼翼,仿佛生怕自己的呼吸都会弄疼我。
我笑他是个傻子,从小到大,我永昌郡主何时怕过疼。
“可我知你最怕疼。”
绍元满眼心疼,我霎时愣住,不知作何表情。
他终于捂暖了自己的手,鼓起勇气握住我,“我给你带了糖渍山楂。吃点甜的就不疼。甜食止疼。”
“甜食止疼……?”
我跟着绍元一起喃喃重复道。
这句话好熟悉,小时候我从树上栽下,摔得头破血流。路过的长渊曾递给我杏干,那时他就是如此安慰我。
我接过山楂放入口中,酸甜一下填满了口腔的每个味蕾。眼泪随着唾液分泌一下漫了出来。
绍元看着我手忙脚乱,从小到大我倒是从未在他面前掉过眼泪。
“当年是你让长渊送的杏干吗?”我泪眼婆娑地问。
绍元真是害得我好苦。
若不是当年他不敢同我多说话,非让长渊过来送这个杏干,我也不会一眼看上长渊,还对他情根深种,最后落得那般惨痛的结局。
我强撑着身子,使劲揪着绍元的耳朵也不说原因,只把他揪得嗷嗷叫。
我下了马车便指挥着绍元满城地寻大夫。
“要最好,最好的大夫,要专门看心疾的!”我嘱咐着。
他以为是我受伤后心口不适,担心地整晚睡不着,时时刻刻端茶送水嘘寒问暖,比我照顾他的时候还要鞍前马后许多。
我本来还想装病逗逗绍元,可见着他满眼的心疼和疲惫,我还是把自己的良心掏出来,说了实话。
“别担心。我真的没事。太医都给我诊治过,长渊听他们都说我没事才放我回来的。”
“那你为何……?”
我……
我也豁出去了,直接同他说是长渊要我给他找大夫的。
我以为他还会追问,连怎么敷衍他我都想好了,谁知他却在此刻突然地沉默了。
他肉眼可见地烦躁,踢了一脚门廊柱子,转回头问我长渊还同我说了点什么。
“呃……呃……那个……”
我总不能同他说,长渊与我都重生了,他觉得上辈子很对不起我,这次还想同我再续前缘吧!
我支支吾吾半天,抵不住绍元疑问的眼神,终于开口,“他说你以下犯上!”
“还有呢?”
绍元追着询问的样子很不寻常,他平时水汪汪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焦虑,眉头紧锁。
我抵不住他不停的问询,一咬牙,“他还说他喜欢我,要做了你!”
“禽兽!他怎好意思!”绍元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
确实!我连连点头,“不过你放心,我都解决了!他不会动你!”
“他竟然还想和你……嗯?”
绍元愤懑到一半,原本有些愤怼的眼神渐渐清明,继而变得疑问。
他原听到长渊喜欢我还要杀了他的那句话时,紧张地握住了拳头,另一只手一把按在我的手腕上。
现下终于将拳头松开了,但还是紧紧拉着我的手不放。
是了,如他这般胆子,听到新皇对他有杀意必然是会害怕的。我只能回握他的手,给他一点安慰。
“你是否许了他什么?”
绍元似是又突然想到什么,他的手又蓦然收紧。
“哇,你变聪明了!”
听我如此说,他却没有露出一点高兴,水汪汪的眼睛里蓄满了伤痛,眸色渐暗,嘴角也耷拉下来。
他在廊里来回踱步,一来一回把我都搞烦了,我正要发作,他却回头一把抓住我。
“我,绝不和离!”
他到底如何跳跃到这个结论的?
绍元拉着我,一双眸子幽暗中透着些许猩红,让人熟悉又陌生。倏然间我就被拥入一个有力的怀抱,年轻有韧性的躯体围绕着我。
绍元原来如此高,我的脑袋正到他的胸膛,我狠吸一口,他身上特有的带些蜜味的清香一个劲往我鼻子里窜。
嗯,他的怀里还挺舒服,宽阔又温暖。我悄悄调整了一个角度靠倒在他胸膛。
“我何时说要和离?”
“求亲那天。你说是权宜之计,以后要和离。”
绍元拥着我喃喃自语,说着说着竟还带了些许哭腔。他抱得我甚紧,连我的伤口都有些疼痛,可我却不知为何不想打断此时的旖旎。
那时我自是真心的,认为结亲不过是想要活下来想的一些办法而已。
现在……
现在好像有些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