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你要不别看那信了。肯定说你的坏话,看了也是生气。”宜修尝试阻止胤禛,也许不看那信之后的事也就没有了。
“我的批注都写好了,不过一封信而已。”胤禛满不在乎,宜修转念一想,也许趁机揪出幕后主使也不错,藏在暗处说不定什么时候又搞事情,也就将奏折放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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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的乾清宫内,烛火摇曳。
胤禛眉头紧锁,手中执着岳钟琪加急送来的密折,反复研读,而后在案前缓缓踱步,沉思良久,才提笔蘸墨,写下给岳钟琪的回信:“此人断非内地盗匪,新政推行已有数载,若为内地之人,岂会不知?再者,其自称湖广人士,此事定要彻查清楚,说不定是洋人或是苗疆那边有所图谋之人。之前你不应头一天便动刑,此人既然敢来,必是亡命之徒,即便送来京城亦无大用,当想办法徐徐诱之,套出实情。”写完,吹干墨迹,装入信封,命心腹快马加鞭送往岳钟琪处。
岳钟琪收到回信,心中暗自思忖,看来此次要改变策略了。
他立刻命人将张倬从狱中提出。张倬被带出牢房时,心中满是疑惑,往日都是押往大堂审讯,今日却被带到一处普通房间。他左右环顾,只见屋内陈设简单,再看岳钟琪,满脸堆笑,态度与往日大相径庭。
岳钟琪快步上前,亲自为张倬解开绳索,热情说道:“快请坐,来人,上茶!”说着,亲手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递到张倬手中。张倬心底疑云密布,但还是下意识地接过了茶,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岳钟琪双手抱拳,一脸歉意地说道:“兄弟,之前多有得罪,让你受委屈了。实不相瞒,我仇家众多,那日你突然前来,我担心你是仇家派来的刺客,所以才不得已用刑。你一直咬紧牙关不肯吐露实情,我这才暂且相信你。不过我也不敢完全轻信,只能先委屈你留在府衙。”
张倬有些发懵,愣了片刻,才放下茶杯,拱手说道:“谢岳大人。”
随后,张倬被一个仆人带着,来到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与家仆李元同住。接下来的日子里,岳钟琪为了补偿张倬,不仅准备了新鲜的酒菜,还送来了崭新的衣服。
闲暇之时,张倬便与李元一起喝酒聊天。
酒过三巡,张倬的话匣子渐渐打开,话题不知不觉转到了岳钟琪身上。张倬好奇地问李元:“您是这里多年的家仆了,不知您对岳大人怎么看?”
李元脸上洋溢着感激之情,说道:“我家老爷自然是个大好人。平日里和和气气的,对我们这些下人从不摆架子。每到逢年过节,都会给我们发丰厚的赏钱,能有这样的主子,是我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接着,李元又滔滔不绝地列举了许多岳钟琪为官清廉、造福百姓的例子。张倬听着,心中对岳钟琪的印象悄然发生了改变。
两天后,岳钟琪再次提审张倬,地点依旧是那间屋子。这次,屋内的气氛轻松融洽。
岳钟琪满脸激动,对张倬大加夸赞:“我这两日四处派人查访,终于查明你并非我仇家派来,也不是来陷害我的。实在是我误会你了,你一看就是个真正的英雄好汉,我也是许久未曾见过像你这样的仁人志士了。”
张倬连忙说道:“岳大人知晓就好,说到底,也是我行事鲁莽,方式不对。”
岳钟琪眼眶渐渐湿润,抬手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今日这里没有外人,我就跟你说实话吧。我岳某人其实早就有心谋反,想要反清复明,只是我处境艰难,你也知道我一个汉人在满人统治的清朝做官……身边耳目众多,所以之前才对你用刑,以辨真假。实在是委屈你了……”说着,岳钟琪站起身来,向张倬深深鞠了一躬,热泪盈眶:“岳某在此给您赔罪了!”
张倬被岳钟琪这番话深深打动,赶紧扶起岳钟琪,说道:“您既有反清复明的念头,我受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咱们现在就发誓结为盟友,共同讨伐满清,光复汉室!”
于是,就在这一天,两人在密室之中,焚香沐浴,郑重地结为异性兄弟。
密室之中,烛火摇曳,光线在四周的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影。一尊古朴的香炉被置于桌案中央,袅袅香烟升腾而起,散发着醇厚而悠远的气息,为这狭小空间添了几分庄重与神秘。
岳钟琪与张熙并肩而立,神色肃穆。他们事先已在密室旁的隔间中完成沐浴,洗净尘世铅华,换上崭新的素袍,发丝还带着些许水汽,微微贴在脸颊。
二人走到桌案前,一同缓缓跪下,面向北方。岳钟琪抬手,拿起三根香,在烛火上点燃,恭敬地举过头顶,深深鞠躬三次后插入香炉。张熙亦步亦趋,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香烟缭绕间,岳钟琪率先开口,声音低沉却坚定,在密室中回荡:“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今日我岳钟琪与张熙,在此立誓结为异性兄弟。”他顿了顿,目光炯炯,“满清无道,祸乱苍生,我二人愿生死相依,风雨同舟。”
张熙紧接着说道:“无论前路多少艰难险阻,刀山火海,我张熙绝不退缩。”他握紧拳头,脸上满是决绝,“与岳大哥患难与共,同举义旗,矢志推翻满清统治,光复汉室山河。若违此誓,天人共诛!”
岳钟琪重重点头,两人相视,目光交汇中是彼此的信任与对未来的期许。
他们再次对着天地神明叩首三次,额头触地,久久未起。待起身时,两人眼中泪光闪烁,紧紧握住对方的手,似是握住了彼此的命运与共同的理想。
仪式结束后,岳钟琪兴奋地说:“现在咱俩已是兄弟,你的老师就是我的老师。我这就派人去把夏靓接过来,咱们一起谋划大事,以推翻满清为己任。”
两人心情激动,久久难以平复。
张倬满含信任地看着岳钟琪,说道:“岳大哥,从今以后咱俩就是生死兄弟了,既然是兄弟,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真名并非张倬,而是张熙,我的老师也不叫夏靓,他的名字叫曾静。”
岳钟琪听闻此言,只觉心脏猛地剧烈跳动起来,一股热流直冲脑门。数月以来的审讯与周旋,旁敲侧击和精心布局,此刻终于有了最关键的突破。
他强忍着内心的激动,表面上却仍维持着与张熙结拜兄弟后的那份热忱与真诚,然而微微颤抖的双手却泄露了他此刻难以言喻的兴奋。
终于,在自己的步步为营之下,问出了这个在背后操纵一切、妄图谋反的幕后主使——曾静,而这个名字,也即将被他呈递给朝廷。
而在这一切行为的背后,其实都隔墙有耳,都有一位满洲的官员在作证,证明岳钟琪是在演戏,而不是真的反清复明了。
李元也不是岳钟琪这里的家仆,而是他手下的一个县丞,因为演技好被选过来,专门忽悠张倬。
不过此时的张倬对岳钟琪可是深信不疑:‘都和我一起对天发誓了,违背誓言可是要五雷轰顶的。’
于是接下来他将所有的秘密都说了出来,包括自己和老师的真实姓名和出生,生活的地点,还把和自己老师交往很密,有反清意识的人员名称详细的都说出来了。
这些一切的一切都被隔墙一边的满洲官员和文书记录员记录下来了。
曾静多年考科举一直没有考上举人,于是就说自己考科举是为了当官,但是清朝又没什么好官,而且官场太污浊,所以自己才放弃了科举。
其实都是借口。
他放弃科举的时候,已经人到中年,实在没办法才放弃的,而且他说自己要像陶渊明一样避世,但实际上是当老师养家糊口了。
曾静家里也很穷,和他的哥哥嫂嫂住一块,后来他的哥哥嫂嫂反目了,他的嫂子改嫁了,他也就和他哥哥住一起了。
再后来收了两个穷学生张熙和廖易,四个男人住在一起,日子过得也不怎么好。
日子越过得越不好呢,越对现实不满。
曾静觉得:“现在咱们过得这么苦,是因为土地都被富人拿走了,而我们穷人的地越来越少,只有推翻满清,才能拯救咱们这些贫寒的百姓。”
刚好岳钟琪在民间也有很多传言,说是他是忠良之后,爱民如子,想要对抗满清推翻雍正,然后曾静就相信了。
曾静困于生活的泥沼,满心愤懑又苦无出路。那些日子,他时常在街头巷尾徘徊,听着百姓对新政的抱怨,也听闻士绅们聚在一起的牢骚。
一日,曾静如往常一样在茶馆歇脚,邻桌几个士绅正压低声音谈论时政。其中一人满脸不满地说:“这新政推行,咱们日子可不好过了,土地赋税改了又改,生意也越来越难做。”另一人附和道:“可不是嘛,听说岳钟琪虽手握重兵,却对朝廷新政诸多不满,有心反抗。”曾静心中一动,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竖起耳朵细听。
士绅们的交谈断断续续,却像一道光照进曾静混沌的内心。他本就对现状不满,渴望改变,这传言中岳钟琪的“反抗之心”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从茶馆出来后,曾静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他觉得找到了可以改变命运的同盟。
另一边,士绅们也在四处探寻,试图找到能与朝廷抗衡的力量。当他们听闻曾静这个对朝廷满腹怨言,又有些学问的教书先生时,便觉得有了可乘之机。
他们派人暗中接触曾静,言语中暗示岳钟琪的“反清决心”,还添油加醋地描述岳钟琪的困境与不满。
曾静听后,深信不疑,他觉得自己找到了志同道合之人,当下便与士绅们达成默契,准备一起行动。
而此时,被常常照顾的学生张熙,被曾静的一番说辞深深打动。
曾静对张熙描绘着推翻满清后的美好生活,让张熙热血沸腾。张熙毫不犹豫地变卖了自己的家产,筹备盘缠,还拉上弟弟,准备为这看似光明的未来放手一搏,去给岳钟琪送信,促成这场所谓的“大业”。
曾静纯粹是被谣言忽悠瘸了,而这时候刚好那些士绅也正对新政不满,于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双方一拍即合。
至于这个张熙,纯粹是真被忽悠瘸了,不仅将自己的家产全部变卖,就为了有盘缠去送信,还拉上了自己的弟弟一起。
他们后来到了附近,才知道岳钟琪其实是满清的忠臣,之前他们知道的都是谣言。
张熙意志坚定非要送信,他都变卖家产了,怎么能无功而返呢?而他的弟弟知道不妙,赶快偷偷跑了,这哪里是送信啊,这是送死吧。
然后事情就发展到了现在。
名单知道了,自然要去查。
不过张熙只是个小罗罗,他哪里知道背后的士绅名单,而且那些人也不会让人抓住把柄,最后也就只查出来一些迂腐的书生。
之后又去问,结果问出来的人也不是什么有能力,才华的人。
岳钟琪:“……”
他大致看出来发生什么了,他觉得只是这些迂腐的书生听信谣言搞事情而已,结果搞出这么多事。
最后岳钟琪直接让人把张熙压回大牢,重重守卫严加看守,然后上报雍正。
胤禛迷信,在知道岳钟琪为了破案和叛贼结为异性兄弟还立警之后,直接被感动了。
“你如此忠诚,朕实在不知如何表达对你的爱,只能对天祖叩头,祝多福多寿。”
然而,同时送来的还有那封逆信,信件送达之后,胤禛看了直接气的七窍生烟,这会不无聊了。
宜修此时在宫外检查植树的情况,京城周边曾经荒凉昏黄的山,现在已经种满了树苗,有的两三年,有的四五年,也有的快十年了。
宜修站在山下仰望着一片绿色的山峰,手放在了粗糙的树干上,感受到有些刺手但心里却很畅快。
宜修:“这样慢慢的,环境好起来,生活也会好派多吧。”
染冬:“就是说啊,这边的人每天砍柴做饭,虽然都有制约数量,但是总算不用翻好几个山头去了。”
宜修一步一步向山上爬去,身前身后都站满了侍卫,保护她的安全。
最后宜修到了山顶,想爬树却被拦下了,但也找回了当时跑到那深山老林时的感觉了。
“啊……”
宜修返程刚刚到达宫门口,立刻就被拦下,然后就被着急忙慌地请往了乾清宫。
宜修刚到了乾清宫门口,就听到了胤禛愤怒的声音。
宜修想先偷偷凑过去听墙角,本来大殿里已经召集了很多人,怡亲王也在,按理说看不到,但胤禛一眼就瞧到了宜修,直接把她揪了进去。
而其他人都露出了或求助,或感激的目光,仿佛宜修是什么救世主?
宜修走近之后,胤禛拿起散落的奏章,指给她看:“朕每日宵衣旰食批阅奏章,推行新政,就是为了让百姓过上好的生活,但这些百姓居然这样说我!说朕十恶不赦!”
“朕要将这些公之于众,让天下人看看朕到底是不是这样的!”
宜修接过那个密折,飞快的看完之后立刻想到上辈子他弄的那什么群臣辩论,什么大义觉迷录就赶紧开口:“你冷静一下,他说的一看就不是真的呀,不过是几个迂腐书生罢了,而且过得那么惨,自然怨天尤人,民间对你的讨论是很好的,不然我弄那些报纸的作用在哪儿?”
允祥赶紧接着说:“皇上,皇后娘娘都这样说了,您就先冷静一下。”
胤禛愤怒地一拍桌子:“不行!我明天一定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这些事情一一说清楚!”
宜修好像记得上辈子他这辩论稿写了有八十三页……
“哈,不谈皇帝的治国效果,谈私生活,他们是找不出你治国理政的缺点吧。”宜修把那封信用力摔在桌子上,开始破口大骂:“这些书生就是迂腐!说百姓愚昧就是愚昧,他们就爱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八卦一下给自己的人生找点乐子。”
宜修:“话说岳飞是被自己人,汉人杀掉的吧,真不知道他们腆着脸说什么呢。所以我和你说,要提高百姓的受教育能力,他们的认知上来了,怎么会信这种谣言?”
胤禛被岔开话题,一时间有些接不上之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