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清,忘忧尊者座下排行第六的弟子,早年间就嫁人生子,离开了梵净派隐居的山林。正是因为如此,云冽烟对这位当年风极一时的师姐并不是很了解,只是隐约听其他师姐提到,这位萧师姐是一个很严肃刻板的人。
原本,云冽烟是不会对这位师姐投以过多的注意力,也不会在这几个月频繁找这位师姐帮忙的。
云冽烟记得那是她十六岁的时候,在下山的前一晚,师父突然找到了她,提到了这位萧师姐。她记不大清楚那晚与师父说了什么,却记得那晚师父的表情。
内力高深者可以永驻青春,和游惊风一样,忘忧尊者虽然六十多岁了,但是样貌和年长的师姐们差不多,可以寻得当年的风采。因着忘忧尊者的样貌和对自己的养育教导之恩,云冽烟一直把忘忧尊者当成了是娘亲那一辈而非祖母一辈。
在她印象里一直都很年轻的师父在那一晚突然就苍老了几分,那时她虽然还没有经历之后四年的江湖风雨,但足以知晓师父的变化是与那位萧师姐有关。而那日寡言的师父和她说得最多的就是,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找到萧玄清,和她说,梵净派的弟子,一入魔道便除名。
可是这就和其他师姐告诉她的事情相互矛盾了,据其他师姐所言,萧师姐出山是非常安分的嫁人生子,变相来说,武功高强的师姐嫁人后的生活就只剩下相夫教子了。
十六岁那年师父所言之话依旧响在耳旁,而在她二十年这年,秦轩夫妇被杀,托孤秦空于她。她一个不愿理会世俗的人再入江湖,一步步走入暗处之人布下的陷阱。在深陷陷阱之中的时候,她又接连结识了木尘空、落伽凤等人,离开一个陷阱便又是一个陷阱。
因着与欧阳夜结识,欧阳夜便成为了她与萧玄清之间联系的桥梁。其实那日她与欧阳夜所说的话并不是在骗人,虽然梵净派的哪项规矩是个玩笑,但是她的萧师姐并不想见她。因为不愿意见她,所以所有的线索就只能通过欧阳夜之手传递到她的手中。
她身边有木尘空等人,自然是可以辨别得清楚那些线索的真与假。那些真实的线索和早陷阱一步的提醒让云冽烟知晓,萧玄清是一直都在关注着她,也在帮助她。既是如此,又为何不愿相见?
这个谜底一直是到她离开安州晚木尘空几人一步到达绵州时才知晓。
萧玄清所嫁之人是与水风羽同一主族。
这不能抹去萧玄清的关怀,也不能抹去萧玄清是梵净派弟子的身份。可是,云冽烟想到了水风羽每次都可以与自己同时知道一些消息,甚至有时候早自己一步知道那些消息的事情。
并非是水风羽有强大的情报网,也非水风羽是与暗处之人是一伙的,仅仅是因为萧玄清在优先帮助水风羽这个夫家人。
若是入了魔障,就不再是梵净派中人。
云冽烟至今都没法理解当年师父所言之意,帮助水风羽就算是入了魔障吗?答案是否定的,那就意味着师父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这也是她算是心平气和的与水风羽相对而坐的原因。
“这个时候就不必说这些话了。”
什么害怕他,什么很紧张烦躁,云冽烟不过是在担心某几个人罢了,这种担心与水风羽无关,也无需向水风羽解释。
眼看着水风羽又露出那种高深莫测的笑容,云冽烟浑身就是一阵恶寒,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了,可是离开前,还是得把一些事情讲明白。她的确不大懂人情世故,但是也不会给帮助过自己的师姐添麻烦。
“萧师姐她的确不知道老前辈的住处,当日找到那里的人只有我。”
事实上,在云冽烟入了西昌镇后,水风羽就多次暗示过这层关系,云冽烟一直都是不以为意。她是一个可以为自己欣赏在乎的人肝脑涂地的人,也是一个可以无视其他即便是有血缘却不入眼的人。
比之于秦空等人的安全,云冽烟自认为没有必要为自己的师姐解决她在夫家里地位的问题。
这样的忽视到了今日,就演变成了水风羽拿着萧玄清的信物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了酒楼对面的一幕。
一心想要远离水风羽的云冽烟,在看到那个信物时,还是动摇了,并且主动接近了水风羽,最后一起来到了飞云阁。
“我不会回答你要问的问题。”
同样,水风羽曾经多次向云冽烟打听秦景远老前辈的下落,她还在汉州的时候,水风羽就借机找过她几次直到那日在河边水风羽突然爆发怒意,之后水风羽就没有再上门了。
云冽烟得以较为轻松的来往于汉州与安州,最后在他们几人要离开汉州时,找到了重要线索。
那日她赶往到安州的时候,就看到萧玄清派来与她联系的人换了一个,心里就有了怀疑。她理所当然的拒绝了那人的同行,之后又甩掉了在暗处跟踪的一行人,最后一个人入了深山。
于是乎,就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秦景远老前辈的下落。而这件事原本只会有两拨人知道,一是萧玄清的人,二是暗处设计至今的人。水风羽是因着前者而知道这件事,其他江湖人因为后者而知道这件事。
云冽烟清楚暗处那人散布这条消息的目的,是为了让众人更加踊跃的去找出凶手,加之几个大门派的支持,只要秦景远老前辈出山,大历武林势必会选出新的武林盟主。
云冽烟非常坚决的拒绝了水风羽,在她看来,水风羽也是想要当武林盟主的人,也是非常关心秦景远老前辈,越是如此,她越不会让水风羽得逞。
“呵。”
水风羽轻笑了几声,把冷掉的那杯茶倒掉,动作非常优雅,但是莫名的有了几分危险,强大的迫压再次向云冽烟袭来。这一次云冽烟有了准备,依旧是稳如泰山的坐在那里。
很快那股迫压就被收回去了,与此同时,水风羽又点了一杯茶,放在了云冽烟的跟前。
云冽烟还是没有接,而是目光灼灼的看向水风羽。
“言尽于此,没有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云冽烟作势就要起身,萧玄清用以与梵净派弟子联系的信物出现在水风羽的手上,在她看来,不过是自己的师姐把自己报答其恩情的机会转给了水风羽而已。只是可惜,她的那位师姐并不清楚她的性情,她云冽烟平生,最不喜欢被人威胁,就算是自己的师姐也一样。
她是被忘忧尊者带大的,无论是性情还是武学之道,都像极了晚年的忘忧尊者。在自认为的义面前,其他的关系都是虚无缥缈的。
在她云冽烟的义面前,没有人可以伤害她认可的人,就算是同一门派的师姐也不行。萧玄清在把信物给水风羽的时候,不可能没有考虑到水风羽会以此来要挟她的可能性,若是如此,这段师姐妹之情就此结束也罢。
“等等。”
水风羽又把那枚玉簪拿了出来,与玉簪的中段刻了一个‘清’字,他们每个梵净派的弟子都有这么一枚玉簪,这是他们身份的象征。
她的师姐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出去了,呵,云冽烟冷笑,但也没有真的起身离开,而是盯着那枚玉簪看,似乎是打断把那枚玉簪抢过来。
“你就没有想过我拿到这枚玉簪的原因?”
水风羽又露出了那种胜券在握的表情,发现云冽烟眼底翻滚的思绪后,才慢条斯理的说。
“你的那位师姐是被迫把玉簪给我的。”
轻柔的声音一落下,桌子上的茶壶茶杯被全都碎裂开了,临街的湖泊开始翻涌着波浪,不远处小亭里的琴姬受到了惊吓而导致琴声一滞。
在云冽烟发怒的时刻,水风羽又把那枚玉簪上下抛动着,似乎一点不担心玉簪会坠落碎裂。
“萧师姐现在何处?”
事实上,云冽烟一直无缘得见萧玄清,当然,是萧玄清在可以回避着与云冽烟这位师妹的见面,这让云冽烟一直都没法传达忘忧尊者的话。
“别生气,听我把话说完。”
水风羽一点都不介意云冽烟身上翻滚的杀意,还煞有其事的摆了摆手,那枚玉簪也随之摆动。
云冽烟居高临下的看着坐着的水风羽,凤眸里的杀意都要溢出来,这是她第一次在水风羽面前产生巨大的情绪波动。水风羽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唇边的笑意加深了不少,似乎看到云冽烟发怒他很开心。又或者说,看到那双不染尘烟的眼眸沾染了仇恨等色彩,他很开心。
白色的,纯洁的,在被毁掉的时候,一定很痛快。
水风羽的笑容让云冽烟的怒意更甚,她不想再与这个水风羽纠缠什么,直接把人打趴下再让他带自己去见师姐也是一样的。
云冽烟在电光火石之间抽出了心明剑,而水风羽在那瞬间把玉簪扔到了一旁的湖里。
云冽烟的动作一滞,改为仍剑往湖里跳。
玉簪是梵净派弟子的象征,玉簪在,人在,玉簪毁,人毁。
所以的弟子都必须遵从这一点,云冽烟想到了自己的师父在她下山前那晚的叹息。她想,师父是想要再看到萧师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