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邦渊被辣椒的魅力折服,一边流着泪,一边颤抖地伸着筷子。
两人吃地正酣,有学生来到厨房探头探脑地看。
“啥事?”
“额……厨娘走了?”
“对啊。”
“还有吃的吗?”
说话间,这学生一双眼紧盯着陈常君的饭碗。
“没了,”陈常君护住自己饭碗:“现在你看到的每一粒米,每一根菜,都是我自己买来的。”
“那……好吧。”
学生咽着口水离开,回到饭堂,对其余同窗宣扬厨房正散发着的美味。
飘出的香气配合这个学生的描述,大伙儿顿觉自己的饭菜味如嚼蜡。
厨房里,两人一边吃一边讨论,明明饭堂每天都在剩饭,没想到竟然有不够吃的一日,真是报应。
宋邦渊忽然警觉,提醒陈常君,没有剩饭的话,他们的鸭子就要挨饿。
陈常君看了看锅里,他俩的饭菜此时也没有会剩下的趋势。
忽然,陈常君拍了下宋邦渊:“你忘了,这是鸭子,咱们带去河里放不就行了,人家自己会抓鱼。”
欢快的笑声从厨房到院子,伴随着饭菜香气,让人十分愉悦。
下午阳光暖洋洋,两人常常在学堂外面听讲,虽然常有书童来捣乱,但他们都知道陈常君不好惹,遂也不敢太造次。
这些人,就是笑贫又笑娼,自以为是大户人家的书童,陪读本事稀松,踩人的能耐一个比一个了得。
本来这几天也是相安无事,可这些书童实在欺人太甚,他们不敢拿陈常君怎样,就开始变本加厉地欺辱宋邦渊,只要他一出现,就能听到“妓女”“野种”这样的话,越来越肆无忌惮。
对于这样明晃晃地欺辱,若是有夫子碰到,比如武学堂的芈教官,定然都要喝斥一番,但遇到其他夫子,就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轻不重地说教两句;周夫子听到这样的话,则笑眯眯地在一旁瞧着,更加助长这些人的气焰。
但也有例外的时候。
有一次宋邦渊外出,几个书童无事可做,又聚在一起骂人为乐,制造各种更加过分的说辞。
陈常君实在气不过,刚想过去还口,忽然间,却见几个书童都闭上了嘴,悄悄背过身想要溜走。
陈常君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白色骑马装的小娘子,正眼神阴郁地朝他们看过来。
即便陈常君没犯错,见这眼神,还是不寒而栗,想要避开时又来不及,只好指着几个书童说:“他们骂人。”
这小娘子衣角和马靴上绣着明晃晃的“苏”字,陈常君迅速判断,她就是传说中的苏岑岑。
武学院的学长,鄙视链顶端第一人,洞庭书院一姐。
“我知道。”苏岑岑声音冷冰冰,但声线又很高,十足地违和感瞬间打破陈常君对她的第一印象。
他扭过头悄悄掐了自己一下,才将笑意生生憋回去。
苏岑岑以为陈常君被吓到,遂又温和些道:“你又是哪家书童?他们骂的不是宋邦渊吗?”
陈常君照实回答,说自己不是书童,是另一个打杂的小厮。
苏岑岑显然有些意外。
她“哦”了声,明明已经走过陈常君身旁,却又停下脚步。
陈常君再次憋笑回去,却见苏岑岑回头,脸上挂满问号。
“你就是那个洗衣服尤其干净,还有清香的小厮?”
“啊?我都这么有名了吗?”陈常君挠着后脑勺,释放笑意。
这小娘子好奇满格的时候,萌凶萌凶的感觉就暴露无遗。
作为一个二十几岁的灵魂,陈常君看这十六岁的小丫头那真是太幼稚太简单。
明明还是个孩子,非要装大人。
显然,陈常君的回答超出苏岑岑预判,她无措的模样登时暴露其幼稚心态,愈加疑惑地问:
“这……也算出名?”
“算吧?”陈常君拿出逗猫的兴致。
这种问题,在书本里是没有答案的。
苏岑岑见过陈常君洗过的衣裳,只要摸上几下,那芬芳就留在指尖,更不要说衣服穿在身上的感觉。
“你洗衣裳用的什么?”苏岑岑直接问。
“洗衣液啊,就是专门用来洗衣裳的,尤其丝绸,洗完之后不但柔顺,还丝丝光亮,颜色艳丽,清香悠长。”
苏岑岑听他这么一说,心动不已,忍不住问哪里可以得到。
“买是买不到的,我二叔在市舶司有朋友……”
“那可以送我一些吗?”苏岑岑眸光闪闪,完全就像跟人要糖吃的小孩。
陈常君本以为,这样的大家闺秀会张口用钱来砸,他已经在心里盘算好价格,当真没想到苏岑岑会直接伸手要。
她这是对我的身家什么误解吧?
难道不知道我是个比她穷的?
难道不知道世上没有钱不能解决的问题?
“你想要?”陈常君着重地咬“要”字,暗示这玩意需要钱。
苏岑岑诚恳地点点头:“我很想要。”
“你不觉得咱们交换下更好?”陈常君不甘心,再次提醒。
他虽然不缺钱,可是不想这样平白被人索取,这一旦开了头,往后可就无穷无尽了,自己好东西那么多。
苏岑岑一下愣住,随即面露难色:“我身无长物,没什么可以跟你交换的。”
“你不是苏家人吗?怎会没钱?”陈常君疑问。
这话说完,苏岑岑脸色忽然十分难看,水汪汪的双眼泛红,气愤地转身离去。
陈常君看她倔强的背影,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好像让这小娘子难堪了,可又不知道究竟哪里不对。
这时候,宋邦渊也从外面回来。
陈常君指着即将消失在穿堂的背影问:“这是不是苏岑岑?”
宋邦渊怔了下,随后“啊”了声,瞬间,耳朵就泛红起来。
陈常君个头不够,没注意到宋邦渊的窘态,不禁把刚才的一幕道来,其中不乏自己的困惑和不满。
“她家那么有钱,还想白要我的洗衣液,真是……想不通。看她不像个校园霸凌者啊。”
宋邦渊有些诧异:“你跟她提钱?”
陈常君点头:“提前伤感情吗?我俩没感情啊!不跟商人孩子提钱,难道提种地?”
宋邦渊轻叹口气:
“怪我没跟你说清楚。这个苏岑岑啊,从前手中也有不少钱,差不多要多少有多少,但是有些人发现这一点后,就常常骗她的钱,她又心善,被人骗也不自知,后来苏家长辈索性就不给她钱了。”
“啊?还有这么傻的?”
宋邦渊轻声道:“不是傻,她就是善良和单纯,也是有次被骗后,她几乎成了全岳州城的笑柄,才立志去学武的,话也少了。”
这么一解释,陈常君那就全明白了。
敢情洞院一姐真是个学霸,但是个没脑子的,高冷也只是人设罢了,刚刚自己还不知深浅地触了人家底线。
可怜的孩子。
感叹一番,陈常君还是觉得洗衣液不能白送。
这含着金汤匙的小娘子,根本不知道钱的作用,就更不能让她在这迷糊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宋邦渊心事重重。
如果苏岑岑喜欢洗衣液,他真是愿意卖了他最后一身破衣烂衫换给她,哪怕披着草帘子,他也能将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