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一盒“柿子”，荣昌鹤颇为意外：“这……柿子？”
“哈哈，你来摸摸！”
荣昌鹤邀请钱仁一同鉴赏，两人各自拿起一个，温润如玉的感觉即刻传来，方知这是瓷器摆件。
“确切说，是茶叶罐。”荣老板提起盖子展示。
钱仁是里正，免不了巴结一番乡长，因此对这些茶叶罐赞不绝口，荣昌鹤听地乐呵呵，让钱仁给估个价。
“乡下人粗鄙，哪懂得这些？！要我说，既然喜欢，就不论价值，何况这一套怎么也值十几贯。”
荣昌鹤爱不释手，轻轻抚摸茶叶罐道：“为何做成柿子模样？可是有什么典故？”
“大哥，你眼拙，这不写着呢吗，‘柿柿如意’。”
“柿柿如意？真是好彩头啊。老七，此等好东西，放在你这儿也是寻有缘人，不如就转给我，端午过后我去巴陵，正好送给郡守，感谢他派兵来荣家湾附近剿匪。”
郡守往下的行政官，诸如乡长、里正、户长都属差役，不属于朝廷官职，不领俸禄不是官户，打点郡守也是人之常情。
荣老板笑道：“大哥不说我今晚也要送去你家。”
荣昌鹤拍了拍荣昌旬的肩头，朗笑对钱仁道：
“荣家我们这一脉，七个兄弟都和睦，我唯独最喜欢这幺弟，不争不抢，为人还随和。你要的什么泡什么书，只管问来，别看我是乡长，我家老七才是真正地见多识广呢。”
钱仁尴尬地看眼陈常君，对荣老板道：“是想问，可否有种叫‘高级泡泡液’和《观沧海》的书。”
荣老板认真听过道：“高级泡泡液我未曾听过，至于书籍，去书坊寻啊，即使没有现成的，也能寻人抄来一本，这个我可以帮忙。”
陈常君挪着碎步，让自己尽量隐藏在暗处的角落里，免得忍不住笑出来。
钱仁窘迫不已。
他是宠孙子的，但知道过渡宠爱要被人诟病，所以任凭荣氏兄弟如何追问也只是支支吾吾地应付，完全没了前晚在陈常君面前逼问的气势。
果然还是一物降一物。
荣氏兄弟见钱仁额头冒汗，便转移话题，不吝惜各种赞美之词，将那盒柿柿如意快要捧上了天。
不久，荣昌鹤和钱仁带着柿柿如意离开，还有荣老板这几日收来的几个铁钱。
“事不宜迟，我尽快找出用铁钱之人。”荣昌鹤离去前承若。
关好门，荣老板问陈常君：
“我大哥出十一贯给我，我十贯给你。只不过这十贯钱比你还重，你如何带回去？”
“谢过荣老板。如果可以，我想寄存在你这儿，你给我出个条子。”
“哦？你如此信得过我？”
陈常君点头：“荣老板为人有目共睹，放你这儿我放心。我今儿就带一贯回去。”
荣老板点点头，又问：“今儿我不费吹灰之力，一收一卖就赚一贯钱，你会不会觉得不公？”
陈常君摇头：
“若不是卖给你乡长大哥，你还能多赚些，这都是你该得的。荣老板诚信经营，人品可靠，所以人脉也广，买卖自然快些。话说资金流动才是贸易根本，待价而沽其实……”
陈常君忽然发觉自己忘记九岁孩子的身份，便渐渐闭口。
荣老板却正在兴致，忍不住追问：“如何？”
“呵呵，我带着价格来，估计的还是不准确，是荣老板人好，童叟无欺。”说着，陈常君嘿嘿一笑，与刚刚的精明判若两孩。
荣老板笑着摇头：“待价而沽可不是这意思。不过罢了，条子我写好了，章也盖好，你好生揣着。不过话说回来，往后我不光认条子，也认你这人，旁人来取可不管用。”
陈常君点点头，心中还有一事不懂，开口问：“荣老板，果真有流民和贼寇来荣家湾镇？”
柜台里的荣老板笑呵呵地看着陈常君：“贼寇我可没见过，有也不能让我看到。流民嘛，等会你出去仔细看，很容易就能发现。”
“他们为何偏偏来荣家湾？”
荣老板伸出手指左右摇晃：
“并非偏偏来荣家湾，而是奔着荆湖北路来了。咱们这是有名的宽乡，地广人稀，朝廷二十年前还特意组织过如巴蜀等狭乡的农户过来垦地……我见过他们种的地，陇里种麦，陇上种麻，真是一寸土地都不浪费，啧啧。”
陈常君点点头: “流民又不是坏人，也是想找地方扎根的。”
让陈常君扎心的事实却是，巴蜀人家在此精耕细作几十年，岳州土著竟也没学会巴蜀那一套，还保持近乎刀耕火种的粗犷种地方式，如今的陈家真算得上村里勤快的人家了。
“谢谢荣老板，跟您学到很多。”陈常君背起背篓，愉快地道别。
“等等，”荣老板像想起什么，打量陈常君并喊住他：“稍等片刻。”
荣老板忙着人去后院，很快就拿来一些东西。
荣老板打量陈常君片刻，道：“这是我刚做好的一身新衣裳，跟你换如何？”
陈常君瞥了眼，摇头：“我可以买布让大姐给我做。新的不要。”
“不是白给你。”
荣老板说着，神色暗淡：
“我看你体格不错，命硬。不瞒你，我孙儿打春感染伤寒，时好时坏终没去根，如今连屋子都不能出。前儿有人出主意，要一身体格好的孩童衣服，给我孙儿套上就能痊愈。”
陈常君忽然记起第一次来时，荣老板说那鸭蛋“就是给自己孙儿吃都划算”的话，原来不是随便说说的。
成人之美的事，自己又不吃亏，再坚持就是矫情了。
换好衣服，陈常君还闻了闻自己那身，味道实在不怎么样。
将衣服递给荣老板时陈常君道：“先洗洗吧。”
荣老板大喜，急忙摇头：“就是要这身正气才能驱魔。”
“那祝您孙儿早日康复。”陈常君说着离开。
门外的柱子旁，只见陈如秋一个人，陈常君疑惑道：“二姐呢？”
“有人抢留给大哥的饼，二姐去追了。”
陈常君忙拉着小秋去寻，一拉才发现小秋被牢牢地绑在旁边的柱子上。
“二姐说怕别人把我拐走。”小秋带点自豪地解释。
陈常君解开幺妹，顺着她指的方向去寻。
然而，荣家湾镇虽然不大，找个孩子还是相当于大海捞针，就在陈常君一筹莫展准备找荣老板帮忙时，陈如春迎面过来。
陈常君气急，习惯地扬起手就要打下来，陈如夏瘪着嘴低头不语。
这冲动的习惯还是来自原主。
陈常君恨恨地放下手，气愤道：“几张饼而已，你怎可丢了小秋？再说，你跑丢被人卖去青楼怎么办？”
陈如夏低头讷讷回答：“小秋我给捆上了，告诉过她，要是有人动她就大喊，你就听见了。”
“那也不行！”陈常君怒吼。
陈如夏咬唇低头后退一步，喃喃道：“我知错了。”
陈常君真是气的不打一处来，这么大的女孩子，怎么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呢？！
压下怒意，陈常君抱起小秋拉过陈如夏：“饼丢了就算了，我刚卖茶叶罐得些钱，买点旁的给大哥带去。”
陈如夏摇头，从怀里摸出几张蹂躏到不像样的手抓饼：“我追回来了。”
陈常君斜眼瞪陈如夏恨恨道：“丢了西瓜捡芝麻！你和小秋值钱还是饼值钱？！”
“抢饼的也是个孩童，外乡口音，也只比我高一点而已，我才去追的……”
“罢了罢了，没事就好，先去找大哥给你做鱼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