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常君对怀疑胡叟这件事,深感愧疚,同时也有点埋怨,这胡叟也真是的,凡事就不能跟他明说嘛?
两个糟老头子。
不过低头一看,自己还是个九岁的孩童,又不是那成熟的灵魂,胡叟的担心完全有道理。
到这会儿,陈常君又开始担心起胡叟和荣昌旬的安危。
“他们这样贸然过去,会不会有危险?”
“吓,有什么危险?你是不知道,胡叟在潭州的势力,可是比岳州大。否则潭州印书馆也不会先找他了。”
陈常君一头雾水,宋邦渊轻轻点头,小声提醒:“那个……烟花之地。”
看王久安笑吟吟的模样,胡叟此去潭州,完全是帮陈常君解决这问题的。
可陈常君的本意是,活字印刷就是要推广开来,有潭州印书馆这样的大厂加盟当然更好,他所不耻的,却是他们非要据为己有的下三滥行为。
陈常君将自己的疑惑说出来。
王久安安慰陈常君道:
“你可知我为何愿意与胡叟相处?他为人好就好在办事周全。看似波澜不惊,其实尤其能体恤他人之意,从这事后,你以后但凡有事,直接跟他说便是。”
这番话让陈常君更加心慌,王久安已经看穿,又笑道:“可你也别忘了,他究竟还是个商人。”
好吧,好坏赖话都让你这糟老头子说了。
陈常君感觉自己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等胡叟回来,亲自说声对不起,再请他好好吃顿饭以表谢意,无关事情成否。
这一日跑了许多地方,回去书院后,饭还没吃完,就又被周夫子喊走了。
陈常君累极了,满脸倦意。
周夫子带着莫名地冤屈,打量毫无精神头的陈常君。
“小子,我不是跟你道过歉了,你为何还要摆我一道?”
陈常君莫名其妙地看着周夫子,一双眸子懵到天际:
“我……摆你一道?你确定?”
周夫子指着自己的屋子:“我一人在这住的好好的,没有对不起你们,为何岑岑也要住到书院来?”
陈常君突然一下就精神起来。
苏岑岑行动实在太快,他们前脚离开苏家,后脚她就着手准备开,已经让人来通知周夫子,她要住进东跨院的三进院里。
陈常君还是比较清楚书院的格局,东西跨院其实一点不比主院差,且花花草草也多,尤其东跨院,没有生徒的斋房,只有几个讲堂和祭礼殿,尤为清净。
陈常君眼睛一瞪:“这是苏家的决定,跟我又没有关系。”
周夫子却说,这修建图书馆的主意本来就是他的,肯定也是他蛊惑苏岑岑搬来书院住的,总之就是不怎么讲道理。
陈常君争辩了几句,发现根本就是鸡同鸭讲,便也懒得再开口,就听周夫子一个人在那叨叨叨:
“我说陈常君啊陈常君,你不在我这位子是不操我这份心啊,你可知道岑岑那小祖宗来住,我一天得多多少事?那是在家娇惯大地,在这儿有一点闪失,我也担不起啊。”
陈常君这才明白,周夫子还是怕担责任。
陈常君见周夫子真的十分焦虑,便给他出了个主意。
“苏岑岑是自己要来的,她对建图书馆非常在意,您就尽量给她帮忙,让她感激您,即便您哪里不对,她也不会去告状了。”
周夫子叹口气:“我哪里是怕这小妮子告状?就说你们这些小兔……小徒们,好端端地读书不好么,净弄些有的没的……”
听周夫子唠叨完,陈常君主动帮他收拾行东跨院让他安心,并将建图书馆要做的事大概说来。
当天晚上,陈常君就开始列清单,整理改建图书馆所需的物品、人力,看他拿着签字笔唰唰地写,宋邦渊主动提出帮忙,陈常君便教他如何握笔,如何书写。
宋邦渊学写硬笔字,可是比陈常君学些书法快许多,只不过他还不适应横排,依旧按照竖排从左至右,没用上一个时辰,他的硬笔字就写地工整又漂亮。
看得出来,宋邦渊是个很乐于接受新事物人,仅仅这一会儿,他就对硬笔字赞不绝口,只是这种硬实的纸实在难得,让他有点舍不得用。
第二天,苏岑岑就带着她的所有东西正式入住洞庭书院。
这一举动,在书院引起不小的轰动,但当大家知道原因后,就更加意外。
“图书馆”为何物?图书馆建成以后,他们真的可以随便借书看?
考虑到苏岑岑是未出阁的小娘子,苏伯勉没少派人来。说是照顾,其实是看着别处纰漏。
人们鱼贯涌入,也不知道究竟来了多少婢女和老妈,竟然就把那个院子都填满了,里里外外,一下子就莺莺燕燕起来。
周夫子觉得这在书院实在有碍观瞻,便寻到贺夫子,请他出面,给苏岑岑立几条规矩。
这些规矩其中,包括东跨院的人平日不许走主院的门进出,只能走跨院侧门;平日更不许随意走动,以免影响旁人读书;衣着要得体,不许喧哗打闹等等。
这些都不算什么过分要求,苏岑岑听过后就全盘答应下来,她甚至自己还提出一点:她的人要比书院规定的落锁时间再早两刻关门,这样就算在附近的街上,都难得寻到她的人。
贺夫子点头称赞,苏岑岑果然是个决绝的人。
搬进房间后,苏岑岑高兴地快要飞了起来,
这屋子虽然不大,也没有那么多奢华的装饰,却如此清净,没有苏家大院里的明争暗斗,没有母亲日日唠叨偏房姨娘的苦水,更没有长辈们时刻挑毛病的目光……而她带来的这些人, 虽然有许多旁人的眼线,可按照书院的规矩,除了早晚,这些人想见她一面都难。
早课时间,陈常君和宋邦渊开始规划时,苏岑岑也出现在他俩屋子门外。
“你不上早课吗?”陈常君问。
苏岑岑头一偏,傲娇地回答:“我比旁人起得早,早课结束地也早。”
陈常君无暇顾及她,做了个鬼脸之后就继续忙碌。苏岑岑却不甘寂寞,描述自己把玩水晶球是何等开心,之后见两人瞧着她不说话,才指了指他俩的本子,讪讪地问:“我……能做点什么?好歹给我点事情做……”
宋邦渊客气地说“暂时不需要”,陈常君却拦了下来。
“藏书馆里的书目繁多,我不清楚,不如你俩去盘点下种类,写下来给我。”
宋邦渊诧异道:“我谙熟于心,无需跑这一趟。”
陈常君皱眉,这呆子真是烟花之地长大的?那种地方……对,那种地方那么直接,这么含蓄的表达他听不懂也有情可原。
苏岑岑已经冷着脸往外走,宋邦渊追上去诚恳道:“那里灰重,有时候还有老鼠,你还是不要去了吧?”
苏岑岑停下脚步哭笑不得,陈常君翻了个白眼叹口气。
真是凭实力单身的典范啊,绝对属于人家闭上眼睛凑过来时,他来一句“你是眼睛不舒服吗”这种。
看苏岑岑那复杂的表情,陈常君还是说动了两人一同前往,他这边要做的事,宋邦渊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
比如一个简单的面积计算,宋邦渊都要算上好一会儿,现实拖后腿。
上课以后,宋邦渊一个人回来,手里的笔记本记了密密麻麻。
“嘿,挺有效率啊。”陈常君夸赞。
宋邦渊得意地一笑:“那当然,我们有帮手。”
“谁啊?老周不是闻不得灰尘吗?”陈常君疑问。
宋邦渊摇头:“是你师兄!他也很熟悉各类书籍,还给我帮忙分类呢,就知不知道为什么,苏岑岑好像不太舒服。”
说着,宋邦渊微微蹙眉,满眼忧心。
嗯,能舒服就怪了,你个没眼力见的单身狗!
你这辈子就当单身狗吧!
陈常君琢麽着,宋邦渊治学论道也没这么木讷啊,怎的连洪麓这点心思都看不出来?
还是……缺乏自信,所以根本不愿意往那方面想?
“诶,未来的首富,有空时我教教你怎么赚钱。”陈常君提醒。
宋邦渊大概也没有认真在听,草草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