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箱子摸了摸,陈常君可以确定是一箱子纸抽,整整十包。
一身冷汗的陈常君顺手撕开一包,自然而然地抽出一张擦了擦汗……嗯,还不错,有股茉莉清香。
“小哥,你没事吧?”陈如夏在外面询问。
“没事……你俩进来一下。”
两姐妹进来,看到陈常君瘫坐在地上。
陈如夏急忙上前查看:“小哥,怎么了?张婶子说过,叫你不要走夜路,也不要靠近水……说你是被龙王抽了魂。”
“她说的许是对的。”陈常君有气无力道:“刚才我拜龙王的时候,念了龙王几句好话,然后就好像看到龙王爷说对不起我,要给我什么做补偿,但是不能让外姓人知道。”
“我俩不是外姓!”陈如夏一下子来了精神,试过陈常君额头,见他只是出汗并没发烧就放下心来,黑暗中脚丫子不小心就踢到地上的纸箱子。
“这是什么?”陈如夏蹲下来查看,也没看出所以然来,就疑惑地望向陈常君,期待他能给出答案:“龙王爷说过这是什么了?”
“纸。”
陈常君抽出一张,递给陈如夏。
陈如夏将纸放在手中轻轻捏了捏,又揉了揉,惊奇道:“这真是纸?仿佛比丝绢还轻薄,不似你前几日写字的那些。”
陈如秋凑上去闻了闻:“还有股香味,真好闻。”
“既然是龙王爷送的,那我们就带回去吧,先别跟爹娘说。”
“不跟爹娘说”已是陈家孩子的默契,就算陈常君不说,陈如夏也不会透露半点风声。
将纸箱卡放进背篓,陈常君的心事也了却一桩,往后解释不了就推给龙王。
三人加快速度,进村见两个壮丁在巡夜打邦。
“什么人?!”对方喝问。
“十一甲陈家二郎和姊妹。”陈常君平淡无奇地回答。
对面两人提着灯笼过来,上下照了一番,见真的是陈常君几人便径直走开,陈常君想借着灯笼的光走一程,在后面喊了句:“二位慢走,路黑同行一程。”
话说完,那两人停都住脚步,陈常君刚要追上去道谢,其中一人已经放下手中的灯笼:“这盏灯笼二郎拿去用,有空再还。”
陈常君追上几步:“我就借个光,不是这……”
“意思”俩字不待出口,俩人已经快步离开。
陈如夏拉着陈如秋的小手走过来,看着两人逃离的背影淡淡道:“上个月你把钱四家的鸡撵到满村跑,好端端一窝母鸡都惊到了,不下蛋了。为这事他挨他爹揍了,说是不许再惹你。你忘了?”
“小哥最会撵鸡了!全村的鸡都撵过!”陈如秋拍着小手开心道。
陈常君有些印象,摇头苦笑:“我真不记得了,这一次真是吓得不轻。”
陈家出现旁人的东西再平常不过,陈家夫妻见三个孩子提着灯笼子回来先就数落陈如夏一番,说她不懂得照顾好弟妹,领着陈常君走夜路等等,陈常君只用一句“饿了”,就将这件事转为过去式,赵氏去准备食物时,陈常君将两文钱递给陈源:
“爹,这钱我没花,你留着当私房钱吧。”
陈源自从娶了老婆,自己就再没管过钱,见儿子这么贴心,开心的不得了,低声对陈常君道:“我的好儿,明儿你装装病,再从你娘那骗几文,凑够了爹带你喝酒去。”
“喝酒就算了,你想办法让夫子收我继续读书,我能弄到更多的钱给你。”
陈源思量了下:“这倒也不难,明儿我就去给你办。”
陈常君不用想也知道他爹用什么手段,无非是无赖那一套,但这都不重要,只要能再回学堂,往后的日子就是他自己说的算了。
张婶说的没错,陈家真是连油灯都点不起的,陈常君也不知吃了些什么,反正是没什么味道的汤汤水水,然后一家人就齐整整地准备睡觉。
用陈源的话说,多睡觉就可以不觉得饿。
满天星空下夜风徐徐,吹来蛐蛐儿的叫声,还有远处几声犬吠。
“爹,娘,我想自己睡。”陈常君提出要求。
已经准备就寝的陈源夫妇有些意外:“咋地,爹娘动静大了?”
“呃……爹鼾声震天响,我根本没法睡觉。”
赵氏一头迷茫:“我咋没听见呢……君儿真要跟娘分开住?想住哪儿?”
“东厢房。大哥原来的屋子。”
赵氏躺下来,抻着脖子喊:“老三,给小哥收拾东厢房,快点!”
得到允许后,陈常君就独自去了东厢房,尽管连被都没有,他还是很开心能有自己的空间。
东厢房堆满干柴和稻草,陈如夏正借着月光懒懒地整理。
挪开杂物,木板床露出来,一条包浆的稻草垫子已然是最好的铺盖。
陈如夏抱来锅台旁的干稻草:“冷就盖上点。”
说着,陈如夏十分自然地掐住一只正在稻草里爬来爬去的虫子扔到地上。
“累一天了,你睡觉去吧。我自己弄。”
“那箱纸我放床上了。”
陈常君点点头,收拾好后,揣着纸抽去茅厕快意恩仇了一把,月光下茅厕里的树叶格外冷清,手里的纸格外香。
纸箱被陈常君拆开铺在床上隔潮,虽然只够垫在后背一块,却已经是极奢侈的享受。
再次尝试进入空间失败后,陈常君就困乏地合了眼;
西厢房里,幺妹抱着二姐的胳膊甜甜地睡去。
因实在太累,陈常君一觉睡到大天亮,身下传来的潮气让他不舒服至极,这才不情愿地睁开眼睛。
这会儿,陈源已经在他眼前。
“爹,这么早……”
“不早了,太阳都照屁股了。快去上学堂,爹给你说通了。”
“真的?”陈常君一下子坐起来:“爹如何办到的?”
“这还不好说,我去找那老邱头,告诉他要是不收你,就去告他女婿……”
“这也太容易了吧?”
陈常君疑惑,陈源则目光闪躲,急着就推门离开了。
陈常君心想不好,鞋都没穿就追了出去,拉住陈源问:
“爹,你是不是答应送邱夫子稻田了?”
陈源表情不自然地嘿嘿一笑:
“看我这记性。昨晚我口袋里铜钱叮当响,被你娘发现了,她问我哪来的,我就说是你要想上学,拿钱让我想办法……你娘说既然你想去,那就是砸锅卖铁也得让你去……”
说罢,陈源再次笑得极不自然:“就一亩,也不多。你小子可得好好上学了,别是去学堂就为寻老邱头和他女婿报仇的。”
正在晾晒稻草的陈如夏听到两人对话,疾步过来怒斥:“啥?!又卖田?还是给这败家子儿读书?爹,咱家只剩这十亩田了,这样下去咱就得给人扛活了!一亩田交租一石,剩下的都吃不了俩月!”
“吃个屁!滚滚滚滚,女娃家家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陈源甩手不耐烦地离开,陈常君长叹口气:“罢了,该还没立锲约,我去找夫子要回来,明年再上学也不迟。”
“哼,你就是说的比唱的都好听!”陈如夏怒瞪陈常君摔下稻草,仿佛昨儿那个小哥跟眼前的就不是一个人。
陈常君的关注点不在说什么唱什么:“你一大早摆弄稻草干嘛?”
一旁幺妹冒头道:“娘让二姐给你编稻草帘子当被。”
“啊?”陈常君挠着后脑勺笑道:“那麻烦二姐了,编的仔细点,我怕扎。”
陈如夏忿忿跑去一旁,陈常君却觉得此时精神饱满,进去空间顺个快递盒子蛮容易的。
赵氏开心地递来书袋子,喋喋不休地叮嘱:“儿啊,咱这回可是纳过束脩的,你得理直气壮地学,坐第一排,将来当个乡书手,看谁不顺眼就给谁家的由子上多写两斗,我看他们一个个还敢背地里骂咱们不?!”
由子,就是户长刚送来的文书,相当于交夏税的通知单。
赵氏扳着手指头算了算收成,一亩地匀走以后,要用九亩地承担十亩的夏税,着实雪上加霜,实在不行,只能再卖一亩田,把这一年过去再说。
陈常君董事地点点头:“放心吧娘,我好好学,将来看谁不顺眼就给他多写一斛。”
赵氏忙摆手正色道:“那可不行,一斛太多了,能看出来。咱家君儿聪明,知道轻重。”
“娘也知道轻重,今儿一定会跟我爹去田里薅草对不对?咱家的田该侍弄侍弄了。”
赵氏一愣,随即讪笑:“对,我儿最聪明,娘的心思都能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