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志坚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目光放空,偶尔投射下来的太阳光线让他的表情显得更加晦暗不明。
“我已经让念念停职反省了,”他转过身,声音放得很轻,“调令很快就会下来……这件事,你看这么解决可以吗?”
凌秋月正在整理桌上的文件,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她没有继续追究的打算,两盒药值不了几个钱,还不够入刑标准,但她就是对许志坚的处置有意见。
“要是我偷拿了两盒药,再栽赃给许念念,你会怎么处置?”
许志坚皱眉:“你不会这么做的。”
“我打个比方。”她盯着他,眼神锐利。
他沉默片刻,终于道:“我不会处置你,甚至会帮你求情。但我对你会很失望。”
凌秋月轻笑一声,放下文件:“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做吧,我不干涉。不过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她顿了顿,“许念念那猪脑子,没这么多花花肠子。是谁教唆的,你心里清楚。”
她站起身,语气冷硬:“再不管管,你这闺女就废了。”
许志坚没说话,但心里门清。
……
回到家时,许念念正窝在沙发上抽泣,韩厉红在一旁安抚,见许志坚进门,立刻横眉冷对:“老许,念念还是不是你女儿?就这么点小事,你还揪着不放了?”
许志坚的眼神异常冷:“那你怎么不问问她干了什么?”他冷笑,“哦,不用问,她干了什么,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韩厉红脸色微变,随即抬高声音:“有什么话就直说,少阴阳怪气的!”
“好,那我直说。”许志坚盯着她,一字一顿,“你给念念出的这些馊主意,真是为了她好?我看,就是你把她养歪了。”
韩厉红被戳中痛处,索性撕破脸:“是我出的主意,怎么了?我要是再傻下去,迟早被人扫地出门,给人家腾地方!”
空气骤然凝固。
许志坚脸色铁青,手指攥紧又松开:“你放什么屁?”
他声音不高,却句句扎心,“做错事的是你女儿,背后挑唆的是你,还有脸胡说八道?看来上一次的事,我处理得太轻了。”
他们夫妻关系一向冷淡,虽没大吵大闹,但也相安无事。可今天不一样,许志坚连脏话都爆出来了。
韩厉红气得发抖。
她自诩是优雅的知识分子,官太太的体面让她从不屑于市井泼妇般骂街,可此刻,她已经顾不得形象了。
韩厉红尖声叫道:“说到你痛处了是吧?念念是你女儿,你不护着她,反而去帮一个外人,还说自己没私心?你可别忘了,人家有男人!你要点脸!”
“啪!”
许志坚的手猛地扬起,许念念尖叫一声扑上来,死死拽住他的胳膊:“爸!别吵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跟我妈没关系!”
韩厉红却像是豁出去了,顶着怒火往前凑:“想打人是吧?你打啊!许志坚,你能耐了,会打老婆了?”
许念念被夹在中间,推搡间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许志坚猛地挣开她的手,转身大步走向门口,狠狠摔上了门。
许志坚的脚步声在楼道里渐渐远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韩厉红的心上。
韩厉红的手指紧紧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脸颊上火辣辣的痛感还在,但更痛的是胸口那股被撕裂般的羞辱感。
“妈妈……”许念念靠近,伸手轻轻搭在母亲肩上,“疼不疼?我去给你拿冰块敷脸好不好?”
韩厉红猛地甩开女儿的手,“敷什么敷!让你爸打死我算了!我顶着这张脸出去,让人都看到他的嘴脸。”
她的声音嘶哑得可怕,眼睛里布满血丝,“他为了那个姓凌的女人打我!你看见了吗?他打我!”
许念念吓得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她从未见过父母这样激烈的争吵,更没见过父亲动手。
在她的记忆里,父亲虽然严厉,但从不粗暴;母亲虽然唠叨,但从不歇斯底里。
韩厉红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手顶着肚子,“气死我了,你看他是什么态度?”
爸爸打小就对许念念严厉,但也从来没像刚才那样,她有点吓坏了。
“妈妈,你认个错吧,我也认错,我以后对凌秋月再也不那样了,咱把爸爸找回来,好不好?”
“他都打老婆了,我还认错?你有没有搞错,是他偏心,是他有外心,和那个姓凌的勾勾搭搭,我和你有什么错?”
可许念念不想爸爸妈妈的关系搞僵了。
“妈,我爸不是这样的人,可能他真去看头疼了,这些年我爸没少吃苦。”
“他处处为凌秋月说话,你怎么说?”
许念念:“……”
另一边,许志坚走在去营区的小路上,冷风让他发热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烟,发现刚才匆忙出门忘带了。
“老许。”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许志坚回头,看见林师长披着外套站在不远处,手里夹着烟。
“大半夜的,你这是要去哪?”林师长走近,递过一支烟。
许志坚接过烟,就着林师长递来的火机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烟草的苦涩在口腔蔓延,却压不住心里的苦。
“回办公室凑合一晚。”许志坚吐出一口烟圈,声音低沉。
林师长听着他烦躁的语气,叹了口气问道:“跟嫂子吵架了?”
许志坚没回答,只是狠狠吸了一口烟。
“女人嘛,哄哄就好了。”林师长拍拍他的肩,“我那儿有瓶好酒,要不要去喝两盅?我陪你坐会儿……”
“老林,”许志坚突然打断他,“你说我要是申请离婚,组织上会批吗?”
林师长的手僵在半空,烟头差点掉在地上,“你说什么胡话!”
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下周考察组就要来了?你这个节骨眼上闹离婚?组织上会怎么看你?”
自己这个老战友能力出众,要不是头疾,他本应该早就升上去了。
这个机会多难得,他知道,老许更知道。
许志坚苦笑一声:“我受够了,每天回家就像上战场,不是怀疑这个就是猜忌那个。
凌秋月是贺营长爱人,我因为头疼接触多了一点,她就捕风捉影,今天竟然当着孩子的面说那些难听的话……光背地里说也就算了,还处处给人家挖坑,诬陷别人。”
韩厉红是什么样的人,好歹做过这么多年的邻居,林师长略知一二。
林师长表情复杂,“嫂子是过分了,但你也不能动手啊?这可是大忌,咱军人的拳头是对着敌人的。”
“我知道。”许志坚很烦躁,他搓了把脸,“那一巴掌打出去我就后悔了,可是老林,她侮辱的不只是我,还有凌秋月的名誉。凌秋月是什么人你清楚,人家无缘无故,凭什么受这样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