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皇宫，奉天殿内空气凝固得像块老冰。
朱元璋那张写满了岁月刀疤的脸上乌云密布，手里那张明黄色的调令，被他“啪”地一声拍在御案上，朱砂御笔写下的“东征扶桑”四个字，像中了邪似的，在龙案上洇开一片刺眼的血痕。
“看看都给老子好好看看！”
朱元璋的声音像磨刀石一样刺耳，眼神扫过殿内，带着能剐下人三层皮的寒意，“咱让李景隆去漠，是让他去辅佐蜀王的结果呢？‘误炸’？放他娘的屁！给咱把李景隆部炸得连个囫囵尸都没剩下这叫‘误炸’？纪纲你来说你这锦衣卫指挥使管的就是这些屁事儿！”
纪纲跪伏在地，脑袋几乎要触到冰凉的金砖，语气是标准的狗腿子腔调：“陛下息怒息怒啊！据卑职查探当时情况确实……确实复杂。蜀王殿下正在试射新型火器那李景隆的营帐偏巧就建在了靶场边缘，又偏巧赶上了那批新弹药不太稳定炸点偏移……实在是意外中的意外啊！”
“意外？”
朱元璋冷哼一声，抄起一个砚台就想砸过去，但又生生忍住，手背青筋暴起，“意外能把人炸成肉泥？他娘的咱的人说没就没了！让蜀王去东征这仗打下来老子倒要看看他还能剩多少人！”
殿内鸦雀无声，群臣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喘，仿佛稍有动静就会引来那条随时可能咬人的老狗的注意。
只有吏部尚书徐辉祖，站在文官队列的最前头，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紧紧捏着腰间的玉带，指节都有些发白。
他比谁都清楚，李景隆是父皇安插在老四身边的眼线，名义上是辅佐，实则就是监视。
现在李景隆死了，死得这么干净，简直是……
被灭口！
这蜀王，手可真黑啊！
连父皇的人都敢下手，这份魄力，这份胆子……
让徐辉祖心里直犯嘀咕，又忍不住替老四捏一把汗。
父皇这是要借刀杀人啊！
让老四去扶桑送死！
现实中。
漠北，蜀王军营。
风卷着雪粒子打在破旧的旗杆上，发出猎猎的声响。
朱棣穿着染血的甲胄，手里是刚收到的圣旨，那明黄的绢帛在他指间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圣旨上，“东征扶桑”四个字，在他眼里简直像跳梁小丑一样滑稽。
银箔的碎屑从甲胄的缝隙里滑落，落在圣旨上，反射出幽幽的光。
这光芒，像极了他袖口里那个秘密刺青的颜色。
“哈！”
朱棣忽然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去打扶桑？老头子这手牌出得还真够意思啊。”
道衍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张简陋的地图，手指点在东海沿岸，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殿下圣旨上还说了，让您把火器营的三分之二交出来充入水师序列。”
他抬眼看向朱棣，“这是要断咱的羽翼啊。火器营是咱的根基没了这玩意儿，漠北的防御薄弱不说将来要做点什么事儿都得束手束脚。”
朱棣没说话，只是盯着圣旨，眼神越来越冷。
断羽翼？
想屁吃！
他猛地抬脚，狠狠踹翻了面前的沙盘！
沙子和代表军队的石子飞溅开来，露出沙盘底下压着的一张更小的羊皮纸图。
那图纸上没有地形，只有一些标记点，旁边写着小字——钨矿分布，宁波卫。
“断羽翼？”
朱棣的嗓音低沉而危险，像蛰伏的野兽，“老头子是想让我去海上喂鱼消耗咱的兵力。可他没料到，这扶桑正是咱想要的！东征？咱偏要借着这东征的由头光明正大地去趟宁波！把那个藏着宝贝的铸炮局给咱收了！”
宁波铸炮局！
那里有银幕里剧透的——南蛮铁炮改良图谱！
那是比现在所有火器都要先进的玩意儿！
有了那玩意儿，加上漠北的钨矿，他就能造出更屌炸天的火器！
谁还敢说要断他的羽翼？
他能用炮弹，把整个大明朝的格局都轰碎！
就在这时，眼前那面巨大的【银幕】再次【骤然亮起】，画面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进去。
【银幕内。】
【永乐十五年，东海之上，巨舰如山。明军的舰队排成严整的队列，黑压压地望不到边。旗舰“永乐号”巍然屹立，主炮台缓缓转动，对准远处逃窜的扶桑船队。】
【“开炮！”指挥官一声令下。】
【“轰！！！”】
【“永乐号”主炮喷出耀眼的银紫色火光，一枚巨大的银箔荧光弹划破长空，带着摄人心魄的啸声，精准地砸在一艘扶桑的“安宅船”上！】
【那艘号称坚不可摧的铁皮船，在银紫色火光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船体瞬间扭曲变形，甲板炸裂，船桨乱飞！紧接着，更多的银箔荧光弹落下，将整艘船炸成了漂浮在海面上的碎片！】
【海面瞬间被染红，不是正常的血色，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流动的银紫光芒。】
【镜头拉近，浑浊的海水里，倭寇的尸体、断裂的盔甲、混着被炸碎的船板，一股脑地漂浮起来。尤其显眼的是那些倭寇的首级，上面还戴着装饰着樱花的头盔，在海水中载沉载浮，像是一朵朵沾满血腥的凋零樱花。】
【银幕画外音响起，带着一种冰冷而机械的播报感：“永乐十五年东海海战，明军大胜。此役共击沉扶桑战船一百二十余艘，歼敌近两万人。缴获扶桑铁炮改良图谱一份，现已入库，藏于宁波卫军火库。”】
银幕外，现实中。
画面熄灭，但那股血腥和银紫色的光芒似乎还残留在众人眼前。
所有人都被银幕里的景象震住了，尤其是那句“藏于宁波卫军火库”。
就是这个！
拳头攥得咯吱作响，朱棣浑身的血都往上涌。
父皇让他去打扶桑，是送他去死？
呵，这分明是送了他一个天大的宝贝！
消息一传回南京，立时炸开了锅。
尤其是“宁波卫军火库”这几个字，像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
翰林院编修王叔英正捧着茶盏，指尖的温热尚未散去，下人急匆匆的声音便从门外传了进来：“大人，银幕上说……”
“哐当”一声脆响，茶盏脱手，滚烫的茶水泼了他一手，碎瓷四溅。
他猛地一缩手，也顾不上那火辣辣的疼，整个人都僵住了。
宁波卫军火库？！
怎么会？！
那地方不是……
不是早就空了吗？！
袖口因方才的动作滑落些许，一抹异样的刺青在烛火下闪过，转瞬又被衣料遮掩。
这刺青，是他扶桑细作的凭证。
他潜伏大明多年，这次军火库的情报，可是他押上了身家性命才递出去的！
现在，银幕直接把地点给捅出来了？
他霍然起身，在屋内团团乱转，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倘若银幕所言非虚，那他送出去的岂非是假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