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就和刚刚锦衣卫密报中,老四在北平城外痛击鞑靼所用的法子如出一辙!
老四……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他真的能从这块破影子里,学到另一个“自己”领兵打仗的精髓?
甚至……
还能将古籍中零星记载的钩镰枪战术,与这种从未见过的新式刺杀兵器,结合得如此天衣无缝?
一个又一个疑问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朱元璋的心脏,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悸和……
忌惮。
这个儿子,似乎越来越脱离他的掌控了。
御座之下,刘伯温、李善长等一众开国元勋,以及新晋的臣子如赵文浩等人,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嘶……这……这银幕上的永乐皇帝用兵如神啊!”
“是啊,你看这骑兵战术,简直闻所未闻,却又如此有效!”
“蜀王殿下当真天纵奇才!竟能从这银幕光影中学得如此神妙的战法,用于北平实战,大破鞑靼!实乃我大明之幸!”
赵文浩低声对着旁边的同僚赞叹道,语气中充满了对朱棣的敬佩。
其他大臣也纷纷点头附和,交头接耳,惊叹于蜀王的“神机妙算”和“学习能力”。
他们哪里知道,这所谓的“学习”,根本就是本人亲自实践,甚至,现实中的战术,比银幕上的还要更进一步。
他们更不知道,此刻的朱元璋,心中早已是翻江倒海,疑虑重重。
然而,就在金陵君臣或震惊、或猜忌、或赞叹之时。
现实中,北平工坊。
北平城内,王府后院深处的一间守备森严的工坊内,气氛却远没有战场和朝堂那般激昂。
刚刚还在城头指挥若定、意气风发的朱棣,此刻却眉头紧锁,正对着工作台上几枚新铸造出来的齿轮零件,陷入了沉思。
这些齿轮是为他设想中的某些新式机械准备的,比如更高效的弩机绞盘,甚至……
水力驱动的锻锤。
然而,眼前的这些样品,却让他十分不满意。
他拿起一枚齿轮,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声音有些发闷,不够清脆。
他又拿起锉刀,在齿轮边缘用力锉了几下,留下了明显的划痕。
“还是不行……”
朱棣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烦躁,“这熟铁韧性还是差了点,强度也不够。用在低速、低负载的地方还勉强凑合,可要做高强度、耐磨损的传动齿轮,差得太远了。”
他脑海中清晰地知道,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钢铁。
需要的是硬度更高、韧性更好的高碳钢,甚至是合金钢。
可问题是,以大明目前的冶炼技术,想要稳定、大规模地生产出合格的高碳钢,简直难如登天。
坩埚炼钢法他倒是知道原理,可合适的耐火材料、精确的温度控制、碳含量的把握……
每一个环节都是难以逾越的技术壁垒。
看着手中这枚象征着技术瓶颈的粗糙齿轮,朱棣揉了揉眉心。
战场上的胜利固然可喜,但这基础工业的短板,却像是一根无形的绳索,束缚着他想要让大明腾飞的翅膀。
这玩意儿搞不定,很多设想都只能是空中楼阁。
看来,接下来的重点,要放在这钢铁冶炼上了。
朱棣心想,只是,这又该从何处着手呢?
现实中,北平,王府工坊。
工坊内热浪翻滚,巨大的炉膛发出沉闷的轰鸣,熊熊炉火将墙壁和每个人的脸庞都映照得一片通红。
空气中弥漫着煤炭燃烧的呛人味道和金属特有的腥气。
朱棣站在炉前,汗水浸透了他的内衬,顺着刚毅的脸颊滑落,在跳跃的火光下闪烁。
他没有理会,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一个放置在炉口、烧得通红的坩埚。
他手里紧握着一把长长的坩埚钳,手臂肌肉紧绷,稳稳地控制着坩埚的角度。
坩埚内,是熔融的铁水,如同翻滚的岩浆。
几片特意敲碎的上好瓷片被小心翼翼地投入其中,随着铁水的搅动而沉浮、熔化。
这是他根据记忆中某种“渗碳”原理进行的尝试,试图通过瓷土中的某些成分来改善铁的性能。
“呼……”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闪过银幕中关于永乐朝大力发展火器,似乎提到过一种叫“灌钢法”的技术。
那画面一闪而逝,但里面的细节却让他印象深刻。
通过反复锻打、折叠,将熟铁和生铁结合,提高钢材的品质。
他微微摇了摇头,低声自语:“不对,还不够……银幕里那法子,是提高了韧性,但硬度恐怕还是差点意思。要想做出耐磨的齿轮,关键还是得提高碳含量,得是高碳钢!”
现代冶金知识如同刻印在他脑中一般清晰。
坩埚里的碎瓷片,或许能提供一些硅,改善流动性,但对于增加碳含量,效果恐怕微乎其微。
“殿下……”
一个苍老而带着犹豫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朱棣回过神,转头看去。
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匠人,正小心翼翼地捧着半截断裂的铁齿轮,脸上满是愁苦和无奈。
齿轮的断口参差不齐,能清晰地看到内部粗糙的晶体结构,显然是强度不足,在运转中不堪重负而崩裂了。
老匠人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比如这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又或者劝说殿下不要再执着于这些“奇技淫巧”,但迎上朱棣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将那断裂的齿轮往前递了递,意思不言自明。
朱棣的目光在那断裂的齿轮上停留了片刻,眼中的烦躁一闪而过,但随即被更强的决心取代。
他没有去接那废品,反而猛地转过身,不再看那炉火,声音斩钉截铁地命令道:“老张,别杵在这儿了!立刻派人去城南,给我找!找最好的耐火土,越多越好!要那种能耐住极高温度的坩埚土!”
他顿了顿,锐利的目光扫过工坊内其他几个有些茫然的匠人,继续下令:“还有,再派一队人,沿着城外的河道往下游搜寻!去找‘焦炭’!记住,是焦炭,不是咱们平常烧的木炭!”
“焦炭?”
老张和其他匠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
木炭他们熟悉,可这“焦炭”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