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的指节在冰冷的龙椅扶手上叩击，一下，又一下。
殿内寂静无声，只有这单调的声响，和疆域图上那片刺目的荧光。
那片荧光从登州探出，像一只贪婪的手，伸向了无垠的大海。
“老四……用荧光粉画他的扩军图？”
朱元璋的声音不高，却让殿角的铜鹤香炉里，青烟都为之一滞。
他骤然转过身，殿内侍立的内侍们齐齐把头垂得更低。
“纪纲！”
“臣在。”
一道身影自殿柱的阴影中滑出，无声无息，正是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带一百户锦衣卫，快马去胶东。”
朱元璋的语速不快，每个字却都带着千钧分量，“查！给咱查个底朝天！那什么黑钨矿，储量到底有多少？那些匠户，祖上三代是干什么的，给咱一个个地摸清！”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
“但凡跟残元搭过话的，或是来路不明的……就地格杀。”
“遵旨。”
纪纲一躬身，再度融入阴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大殿内，只余下朱元璋愈发沉重的呼吸声。
千里之外，登州府。
新建的兵工厂里热浪滚滚，巨大的炉火将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扭曲拉长。
空气里满是硫磺和铁水的味道，呛得人嗓子发干。
匠人们光着膀子，汗水顺着黝黑的脊梁沟往下淌，手里的铁锤砸在赤红的铁锭上，发出震耳的巨响。
朱棣一身寻常劲装，负手立在炉火旁，任由飞溅的火星落在自己肩上。
他手里掂着一块刚冷却的金属块，上面布满了奇特的樱花状纹理，在火光下泛着一层幽冷的光。
“老张头。”
朱棣把金属块递给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工匠。
“想法子，把从倭寇船上缴来的那些刀，他们叫什么‘玉钢’的，给咱掺到这炮芯里头去。”
老工匠接过那块分量不轻的金属，凑到眼前翻来覆去地看，浑浊的眼珠里透着一股痴迷。
“殿下，这……能成？倭刀的钢是韧，可跟这黑疙瘩（黑钨矿石）混一块儿……怕不是要炸膛？”
“不试试怎么晓得？”
朱棣道，“咱就是要用倭寇的刀，来造轰开他们老巢的炮！”
老工匠干裂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猛地一拍大腿。
“好嘞！殿下敢想，老朽就敢干！拼了这条老命，也给您弄出来！”
他吼了一嗓子，几个徒弟立刻抬过来几大筐倭刀，“哐当”一声尽数倒进熔炉。
不多时，提炼出的钢水被小心翼翼地与黑钨矿石熔液混合。
就在工匠们屏住呼吸，将那闪耀着诡异光芒的金属液缓缓注入巨大的炮弹模具时——嗡！
整个厂房被一片白光笼罩，那块平日里黑漆漆的观影银幕，毫无征兆地亮了！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停下了动作，熔炉的火苗似乎都矮了三分。
银幕之上，一行大字浮现。
【永乐十七年，漠北战场。】
【画面陡转，风沙漫天，数万明军铁骑组成的黑色浪潮，正对着远处严阵以待的鞑靼重甲骑兵。那些骑兵通体被厚重的甲片包裹，在昏暗天色下泛着瘆人的幽光。】
【一个洪亮的声音在画面中响起：“放！”】
【数十门巨炮同时发出咆哮。】
【一枚炮弹在空中划出清晰的轨迹，弹体上樱花纹路一闪而过，精准地砸在一名鞑靼将领的胸甲上。】
【“轰！”】
【一声巨响，那将领连人带马被炸成一团血雾。他身上那足以抵御寻常箭矢的坚固胸甲，正中心出现一个碗口大的破洞，破洞边缘，凝结出了一片片清晰的樱花状金属裂纹！】
【幸存的鞑靼士兵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嚎叫。】
【“天神……是明国人的天神之怒！”】
现实中，兵工厂内死一般的寂静。
“嘶——”不知是谁先倒抽了一口凉气，匠人们再看向那刚刚铸成的炮弹时，像是看见了什么神物。
“可行！果然可行！”
朱棣攥紧了拳头，对着身旁的亲兵下令。
“传令下去，此弹，命名为‘樱花破甲弹’！”
“是，殿下！”
南京，皇宫，奉天殿。
一名从胶东快马加鞭赶回的锦衣卫百户，浑身尘土，跪伏在地，声音因极度的疲惫和恐惧而微微颤抖：“启禀陛下，胶东矿洞……矿洞内的匠人，皆、皆被蜀王殿下用重金厚禄笼络，死心塌地为他效命。那黑钨矿的储量……也、也远超当初的预估，数量惊人，且……”
那百户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寒光闪过！
“噗嗤！”
一直静立在朱元璋身后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不知何时已经拔出了腰间的绣春刀，雪亮的刀锋毫不留情地刺穿了那名百户的咽喉！
鲜血如同喷泉般溅射而出，洒落在冰冷的地砖上，瞬间凝固成暗红的血块。
那百户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最终不甘地倒了下去，生机断绝。
纪纲面无表情地收刀入鞘，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他躬身对龙椅上的朱元璋道：“陛下，此人性情懦弱，言辞闪烁，恐其在路上已泄露机密，为免打草惊蛇，臣……擅自处理了。”
朱元璋看着地上的尸体，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黑钨矿储量远超预估？
匠人都被老四收买了？
这个老四，手伸得可真够长的！
就在这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氛围中，大殿中央的观影银幕，再次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
银幕内。
【一行鎏金大字浮现：永乐朝平定安南之时，明军所用之“神火飞鸦”，其核心助燃剂为何物？此物又产自交趾何地？】
现实中。
大殿内落针可闻。
纪纲不知何时出现，手中托着一杯碧色酒浆，缓步走到朱棣身后，将托盘举至与他肩平。
烛火下，那酒色显得有些妖。
朱棣朗声开口，打破了这片死寂：“父皇，此乃硫磺与硝石。永乐朝平定安南时，‘神火飞鸦’所用的助燃之物，原料便产自交趾清化府。”
话音刚落，银幕上金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