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小心翼翼将体温计揣回怀里,心头那股激动劲儿,强压着才没蹦出来。
“小莲,”他吩咐,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明早,我们就走,直奔居庸关!”
小莲瞧着他,担忧写在脸上,想劝又不敢劝,殿下这身子骨……可看他那股子决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低声应是。
翌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朱棣一行人就摸黑启程了。
马蹄声急促,朱棣眉头就没舒展开过,心里翻江倒海般,全是盘算。
现代医学那点东西,怎么才能在这战场上派上用场?
他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父王朱元璋的病情。
史书上说,父皇晚年病缠身,各种病症交织,搁在如今这缺医少药的年月,简直是催命符。
“要是我能……”朱棣低声自语,一丝希望刚冒头,就被现实的冰水浇了个透心凉。
就凭一个体温计,能顶什么用?
药品没有,设备更是想都别想。
叹息声沉甸甸的,压得他胸口发闷,无力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
“殿下!”
突然,丘福快马赶到,声音都变了调,带着慌张。
“前方有情况!是宁王的人!”
宁王?
朱棣心头一震,一股寒意嗖地从脚底窜到头顶。
朱权,父皇十七子,那可是个野心勃勃的主,一直惦记着皇位。
他也要趁火打劫?
“多少人?”朱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话时声音都有些发紧。
“不下千人!”丘福语速飞快,“他们占了居庸关那险要地势,看样子早有预谋!”
居庸关,咽喉要道,易守难攻,北平的门户!
要是被宁王占了,那还得了?
“传令!”朱棣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全军戒备,准备迎战!”
眼中,厉色一闪而过。
这一战,关乎靖难大业,输不起!
队伍行至居庸关狭窄处,两侧山崖上骤然箭如雨下。
“保护殿下!”丘福一声嘶吼,挥刀拨开射向朱棣的箭矢。
朱棣也拔剑格挡,却还是慢了一步,一支冷箭正中左肩,血,瞬间染红了衣衫。
“殿下!”小莲惊呼,慌忙上前查看伤势。
“没事!”朱棣咬着牙,硬生生压下疼痛,现在哪是顾惜伤痛的时候。
“冲出去!必须冲出去!”
就在这时,前方巨石后,转出百余骑兵,为首之人,一身黑色斗篷,脸上蒙着黑纱,正是宁王手下“血滴子”头领,萧绝。
“朱棣,”萧绝声音阴冷,像毒蛇吐信,“你的死期到了!”
千钧一发之际,张勇带着二十死士,从敌后杀出,刀锋过处,血肉横飞,硬生生在敌阵中撕开一道口子,直奔萧绝。
“狗贼,纳命来!”张勇怒吼,一刀劈向萧绝左臂。
萧绝躲闪不及,手臂被砍中,鲜血飙射。
朱棣趁势策马,冲出重围,直奔隘口。
然而,眼看就要冲出谷口,前方却横着几根巨大的断木,彻底堵死了去路。
“该死!”朱棣暗骂,绝望感涌上心头。
天要亡我?
“殿下莫慌!”张勇赶到,急声道,“末将去搬开!”
“来不及了!”丘福指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声音焦急,“必须另寻出路!”
朱棣环顾四周,两侧山崖峭壁,根本无路可退。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绝境!
“哈哈哈,”萧绝捂着伤口,狞笑,“朱棣,你插翅难飞!乖乖束手就擒吧!”
朱棣紧握剑柄,冰冷的目光死死盯着萧绝,心头燃起一股不甘的怒火。
难道,真要死在这儿?
“放你娘的屁!”朱棣啐了一口血沫,左肩疼得他脸色煞白,眼神却狠厉,“老子就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殿下!”丘福浑身浴血,拼死挡在朱棣身前,嘶吼,“您快走!末将誓死断后!”
朱棣靠着树喘息,看着浴血奋战的丘福,心里五味杂陈。
突然想起朱高煦说过的“战场急救三角区”。
“丘福,别他娘的动!”朱棣一把扯下腰带,快速扎紧自己左臂上方,止血。
“煦儿那小子说过,战场上止血要分什么‘远心端’、‘近心端’,今儿倒派上用场了。”
“殿下,都什么时候了,您还……”丘福急得直跺脚,敌军喊杀声越来越近,死亡的气息笼罩着所有人。
“闭嘴!”朱棣怒喝,“老子还没死呢!你也给老子活下去!”
就在这时,张勇拼死搬开了挡路的断木!
“开了!路开了!”有人惊喜地喊道。
众人精神一振,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纷纷策马向前。
“冲啊!杀出去!”
然而,刚冲出隘口,眼前的景象却让所有人如坠冰窟。
前方,火把连成一片,亮如白昼。
无数鞑靼轻骑兵,黑压压的一片,已经形成了合围之势,将他们死死困住。
那黑色的潮水,密不透风。
“娘的,中计了!”丘福脸色惨白,声音里带着绝望。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小莲紧紧抓住朱棣的衣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们……是不是……没救了?”
“放你娘的狗屁!”朱棣狠狠瞪了小莲一眼,强撑着镇定,“怕个鸟!老子还没活够呢!”
他看着前方密密麻麻的敌军,深吸了口气,胸腔里满是血腥味和冷气。
今天,恐怕是难逃一劫了。
“兄弟们,”他高举起那柄染血的长剑,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今日,我朱棣,与尔等同生共死!”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杀!”
残存的部下齐声怒吼,绝望催生出惊人的勇气,如同被逼到绝路的困兽,向着那片黑色的潮水,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火光跳跃,映照着朱棣浴血的身影。
他挥舞长剑,每一次劈砍,都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左肩的伤口,血还在不停地涌,染红了半边战袍,他却浑然不觉疼痛,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字:杀!
“保护殿下!”
丘福、张勇等人,如同磐石,死死护在朱棣周围,拼命抵挡着四面八方涌来的敌人。
他们清楚,今日之战,九死一生。
但,无怨无悔。
他们是朱棣的兄弟,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袍泽!
“杀!杀!杀!”
喊杀声震天,兵器碰撞声刺耳,血肉横飞,惨叫声此起彼伏。
这狭小的山谷出口,已然成了修罗场。
“殿下,突围!往东边!”张勇一刀砍翻一个鞑靼骑兵,指着东面稍微稀疏些的地方,嘶声力竭地吼道。
朱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边敌军虽也不少,但相较之下,确实是唯一的生路。
“好!就往东边冲!”
他猛地调转马头,带着仅存的部下,向着东边,发起了决死冲锋。
“冲啊!杀出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