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上前一步,胖脸上带着几分憨厚。
他说着,命随从打开身后的木箱,露出了里面光滑如镜的玻璃片,以及几个造型古怪的筒子。
“皇叔请看,此物唤作玻璃镜,能照人纤毫毕现……”
朱高炽说着,将一块玻璃镜递给朱权。
朱权接过,在镜子中看到自己清晰的面容,不由得稀奇地“咦”了一声。
“这倒是有趣……”
他把玩着玻璃镜,随即目光落在了那几个筒子上,“那这些又是什么?”
“这个……更叫奇巧了!”
朱高炽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拿起其中一个长筒,“此物唤作望远镜,能将极远之物拉至眼前纤毫毕现!”
“哦?”
朱权来了兴趣,接过望远镜,“真有此等神奇之物?”
“皇叔一试便知!”
朱高炽做了个请的手势。
朱权将望远镜凑到眼前,对着庭院外的天空望去。
起初,他只看到一片模糊。
朱高炽在旁轻声指点:“皇叔旋转此处的铜环可调焦距……”
朱权依言转动,视野中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
他猛地一僵,拿着望远镜的手微微颤抖。
视野中,十里开外的一只鸿雁,翅膀上纤细的羽毛,竟然清晰可见,仿佛近在眼前!
那鸿雁扇动翅膀的动作,脖颈上绒毛的纹理,都分毫毕现!
这……
这怎么可能?!
朱权猛地放下望远镜,身体微微后仰,瞳孔骤然缩紧,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他转向身旁的朱高炽,嘴唇颤抖着,发出梦呓般的低语:“此子……此子真能改天换地?!”
居庸关前,朔风卷着碎雪,刮得人脸生疼。
瓦剌右贤王达延汗坐在马上,眯着眼看向关隘。
方才那阵地动山摇般的巨响,着实让他惊疑不定,可伤亡数字报上来,却又不像传说中那般毁天灭地。
几十个倒霉蛋,连人带马被掀飞、炸烂,剩下的也不过是被烟尘呛得咳个不停,士气低落罢了。
“狗屁的‘雷神’!不过是些响动大些的破玩意儿!”
达延汗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马鞭狠狠一挥,“去!再进!我就不信,这破关隘真能长出牙齿咬人不成?谁敢后退半步,军法处置!”
他身旁的亲卫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传令下去。
号角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再度催促着前锋骑兵。
马蹄裹挟着雪泥,敲击着地面,发出急促而混乱的轰鸣。
瓦剌勇士们虽然心有余悸,但在军令之下,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向前。
他们前冲的速度越来越快,地面上传来的震动愈发明显。
就在最前排的战马即将踏上那片被泥土和碎石掩埋的区域时——轰隆!
轰隆轰隆!
不是单个的爆炸,而是连续不断的炸响!
仿佛地底下埋着一条愤怒的火龙,正扭动着巨大的身躯咆哮。
这一次,爆炸的范围更广,威力更猛!
碎裂的泥土、木屑、金属碎片裹挟着巨大的冲击力,像镰刀一样收割着生命。
冲在最前面的瓦剌骑兵瞬间人仰马翻,残肢断臂冲天而起,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哀嚎。
硝烟瞬间弥漫开来,夹杂着血腥气和焦糊味,让人作呕。
战马哀鸣着倒下,骑士们在地上翻滚挣扎,有些被炸得面目全非,有些则被崩飞的石块砸得筋骨尽断。
达延汗脸色骤变,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这绝不是普通的响动!
这是真正的杀器!
他的心跳如擂鼓,难以置信地看着前锋在瞬间化为一片血肉模糊的废墟。
还没等他从这恐怖的景象中回过神来,居庸关的城墙上,密密麻麻的神机营火铳手已然列队完毕。
没有多余的号令,训练有素的士兵们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砰砰!”
铅弹呼啸而出,撕裂空气,密集得如同雨点。
它们穿透轻薄的皮甲,射入瓦剌士兵和战马的身体,带出一蓬蓬血雾。
这是火器的齐射,是工业化杀戮的初啼!
它的效率和威力,远非弓箭能比。
中距离的瓦剌骑兵成了活靶子,他们在惊恐和混乱中勒马,却无处可躲。
铅弹像死神的拜帖,精准地找上他们。
成片的瓦剌士兵栽下马来,哀嚎声此起彼伏。
就在此时,关隘大门轰然洞开!
明军铁骑裹挟着一股肃杀之气冲了出来。
他们身披厚重的铁甲,胯下战马蹄上钉着崭新的马蹄铁,每一次踏地都发出清脆而坚定的“哒哒”声,汇聚成一股令人胆寒的战鼓。
冲在最前面的是朱棣亲自率领的精锐骑兵。
“杀光这些杂碎!”
朱棣怒吼一声,手中长刀高高扬起。
明军骑兵如同一柄巨大的铁锤,狠狠地砸进了瓦剌混乱的阵型。
他们的火铳经过改良,射程和精度都远超蒙古弓,即使在马上,也能连续开火,近距离的霰弹更是能造成恐怖的杀伤。
更重要的是,他们马蹄上的铁掌,在坚硬的地面上提供了无与伦比的抓地力,让战马冲锋起来更加稳定迅猛。
那些被震天雷炸得心惊胆战、又被铅弹洗礼过的瓦剌士兵,此刻根本无力抵挡这股钢铁洪流。
冲撞,劈砍,射击!
明军骑兵以一种全新的,碾压式的姿态,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瓦剌的刀剑砍在明军厚重的铁甲上,只能迸溅出火星;而明军的马刀落下,或是火铳喷射,都能轻易撕裂敌人的防线。
应天府,宁王府内。
李善长见朱权放下望远镜,脸色煞白,一副被惊吓过度的模样,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但他脸上依旧堆着笑,小心翼翼地问:“殿下这……这望远镜可是好用?”
朱权没有直接回答,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骇浪,目光复杂地看向胖乎乎的朱高炽。
“此物……确是巧夺天工。”
朱权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
“能将远物拉至眼前……这……这已经不是人力所能为!”
朱高炽嘿嘿一笑,胖脸上的肉颤了颤,显得有些憨厚。
“皇爷爷说了,这世上许多事只是叔父们没见过罢了。人力有限但借物力……便可穷极天地之奥。”
他说着,又指了指地上铺开的一卷巨大的皮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