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儿。”
熟悉的低沉声线响起，夹杂着浓浓的疲惫。
顾颜汐转回头看过去，黎沉渊玄色的长袍袍角还沾染着深色的血迹，头发乱了几丝，耷拉在脸侧。
但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身旁站着小鸟依人的顾心柔，衣饰齐整，半点不像是家中遭了难的相府千金。
见顾颜汐看过去，顾心柔还往黎沉渊身旁挪了几步。
而黎沉渊，一反常态地没有移动位置。
顾颜汐睁大了眼睛，努力把眼泪往回收，抑制着胸口弥漫上来的酸意和微微的疼。
等了这么久，她控制不住地担忧黎沉渊，她清晰地明白自己的心意，她甚至已经想过要不要放弃回南璃的计划。
可等来的是这个结果。
既然是这样，那可算是两全其美了。
她可以回南璃，不必每日过得如此纠结。黎沉渊成功避开最后的死亡结局，成就大业。
院里的光线渐渐暗淡，是太阳落了下来，夜色像是黑色的轻纱一般笼了下来。
黎沉渊向她走了几步，顾颜汐拔高音量喝道：“站住！”
她抬起眼皮看向黎沉渊，眼里是化不开的浓墨，开口的声线极为平静。
“王爷平安归来，我就放心了，等了这么久，我也累了，王爷早些歇息。”
“汐儿，你听我解释。”
顾颜汐躲开他伸来的手，低下头客气地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背对黎沉渊的一瞬间，眼泪从脸颊划过，沿着下巴滴落。
黎沉渊本想跟着追上去，但一旁的顾心柔开口说道：“王爷还未安排我的住处。”
“管家。”
黎沉渊留下这句话，脚步都不带一丝停顿地追向顾颜汐。
顾心柔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神情极为冷漠。
之前押黎盛楚，不过是为了他太子的位置，如今他既然如此无能，便换一个人嫁。
只要能达成目的，是太子侧妃还是誉王侧妃，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顾心柔抬起手，抚了抚手腕上的玉镯。
还得感谢她这个庶妹，要不是当初她救了誉王一命，偏偏又不肯留下姓名，只遗漏了一个镯子，现在她也攀不上誉王。
顾心柔笑了一声，声音空灵又愉悦。
没想到府上遭难，收拾物件时还能找出这么个惊喜。
管家走上前后，她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低眉顺眼地跟着他走了。
映雪院。
黎沉渊被拦在房门外面，气闷地看向门口的谷雨和霜降，忍不住斥道：“究竟谁才是你们的主子！”
谷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平静地答道：“回王爷，王妃有命，她已经歇下了，任何人不得进出。”
霜降见谷雨都出声了，也跟着搭腔：“王爷，您还是先回吧，王妃现在肯定不会见您的，不如今夜好好歇着，待养足了精神，再来哄王妃吧。”
黎沉渊的嘴唇拉成了一条直线，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站在原地叹了口气，终究是离开了。
——
深夜的誉王府，是被一场火灾闹醒的。
府里的下人行色匆匆地提水，往来在映雪院。
但火势极大，黎沉渊今夜又不知怎的，睡得极沉。
等醒来收到消息后，他连衣裳都来不及穿，一路疾行奔到映雪院，但已经晚了，冲天的大火仿佛照亮了天空。
黎沉渊环视四周一圈，没有看到顾颜汐，瞳孔一缩，几步上前，拉着谷雨的领子吼道：“王妃呢？！”
谷雨眼眶里都是红色的血丝，还有克制不住的泪光，脸上是黑一块灰一块的污渍。
她压下想要脱口而出的慌乱，哽咽着答道：“王妃，王妃还在里面，火势太大，我们进不去。”
黎沉渊甩开她，抢过路过一个小厮手里的水桶，举过头顶往身上一泼，转身就往院子冲，被管家一把拉住，谷雨和霜降也拦在他面前。
“王爷！不能去！火势太大了！”
“王爷！暗影已经进去了，再等等吧！”
“让开！”
黎沉渊提起内劲震开他们，火光中一个黑影横抱着人跃过来，到黎沉渊面前时，脱力般跪坐在地上，抱着的人也被他放在地上。
那人面容血肉模糊，身上的衣物也只被烧得破破烂烂的，只有手中紧攥的一抹玉色极为显眼。
“暗影！”
“王妃！”
黎沉渊从看到两人的时候就仿佛被人定在了原地，直到身旁的人一股脑地涌过去，霜降悲痛地喊出那声“王妃”，他才醒了过来。
黎沉渊一步一顿地走过去，蹲下的动作迟钝得仿佛一个老人，他的指尖伸出时，滴落了水珠在她脸上，冲散了一点黑灰，也让他看清了一个标志。
那是她鼻尖的一颗痣。
周围的声音和画面好似碎片一般剥离和远去，只有躺在地上的身躯无比清晰。
也无比残忍。
黎沉渊跪坐在地上，伸出的手改为捞起他的脖子，让她靠在自己手臂上，另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紧攥着玉佩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