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战北是跟着一块去的，他昨天听许广施说没见着人，便觉不太乐观，今日果然一到严老师家便得知，纪副主任也被停职在家了。
许广施求人的急切全化成了愧疚：“是我连累了纪大哥，真对不住您。”
“嗨，这哪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纪副主任看起来倒是挺乐观，他大手一挥，表示：“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阵子，省的严老师天天说我忙的跟陀螺似的，不懂得养身。”
他现在一身老头衫，坐在靠窗的躺椅上，面前摆着茶具、象棋，喝喝茶、晒晒太阳，倒真是一副修身养性的姿态。
“况且我早知道你是啥样人，谈不上什么连累不连累”，纪副主任犹豫片刻，还是问，“广施啊，我多嘴问一句，你们跟张家是不是有什么恩怨？”
他这样说，许如娇几乎立刻就意识了，脱口而出：“举报我爸的是张老大？！”
纪副主任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我听说张家有个孩子掉了，难不成跟你们有关系？”
张老大结婚多年没有孩子，这在搪瓷厂已经传遍了，都说他媳妇不能生，张老大为此抬不起头来，好容易他弟弟张老二娶了媳妇怀了孕，却不知怎的孩子掉了，据说还是个男孩。
“是张明亮的孩子？”许如娇疑惑。
许广施多少知道一些：“听你妈说文丽前阵子怀孕，张家当时挺高兴的，恨不得满村子宣扬，所以大家都知道，后来孩子没了，村里人都在背后议论，说是，是…”许广施觉得背后议论人家有些不好，但看几人迫切的眼神，还是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是打的，不知是因为什么惹了张明亮，遭了一顿毒打，孩子也给打掉了。”
许如娇惊的张大了嘴巴，半晌吐出一句：“这张明亮可真是个禽兽，幸好当初大姐没嫁给他。”
“怎么，之前你家大丫说给他了？”纪副主任问。
“是啊，当初两个人差点结婚。”许广施把当时那段恩怨简单说了下，末了道，“后来张家老二就娶了现在的媳妇儿，三天两头的打骂，光村里人看见的都不只一两回了。”
纪副主任知道了这段恩怨，再加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慢慢的也就明白了：“张老大觉得是因为你们当初悔婚，才让他弟弟娶了个不喜欢的，进而掉了小孩，所以把怨气都撒在你身上才……”
后面的话没说完，在座几人却都明白，许如娇愤慨不已：“他自己畜生，把孩子打掉了，关我家什么事？”
纪副主任叹气：“有些人呐，就是这样，从来错处都是别人的，自私冷酷，害起人来豪不手软。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把这事圆过去。”
“大不了就是走人。”许广施道，“只是连累了您……”
纪副主任摇摇头，“我这你别操心，顶多就是休息一阵子，到时候回去原先啥样还啥样。”他在搪瓷厂这么些年，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人做到如今的位子，远不是一个张老大能撼动的，“不过广施啊，你真的不打算干了吗？你工作做得好，我也看得出，你是真心喜欢的。”
许广施没说什么，几人又说了一会，许如娇也明白，以如今纪副主任的立场，根本没法插手帮许广施。
“不行我去县城，跟你大姐她们一块卖瓜子去”，回家的路上，许广施还在说，“而且开了春又该农忙了，我去生产队挣工分也是一样的。”
许如娇没怎么说话，她知道父亲这样说只是不想给身边的人添麻烦，正如纪副主任说的，其实他是很喜欢这份工作的。
父亲的手，生来便是握笔的，不该蹉跎在黄土之间。
年关将至，秦老爷子的电话直接打到了荣县，催秦战北回去。
许如娇陪着他去县城给爷爷回电话，顺便带了不少好烟好酒。
“你想怎么做？”秦战北知道她这几天一直为许广施的事情绸缪，甚至瞒着所有人，偷偷又去找了纪副主任一趟。
许如娇也没瞒他：“纪伯说县里总厂的副厂长是从红石乡出去的，我想去求求他，看能不能让我爸继续干。”
红石乡的两个厂子，果丹皮厂是土生土长，因为这里盛产山楂，水也好，适合生产罐头和果丹皮，而搪瓷厂却是县里在此设置的分厂，许如娇想要是总厂的副厂长能出手帮衬，那他爸不就能继续干下去了吗？
“我跟你一起去。”秦战北开口。
许如娇点了点头，上次她瞒着家里人一个人跑去找纪副主任，别人发没发现她不知道，但秦战北全程默默跟着的，在她在严老师家里的时候，秦战北就一个人在外面吹着冷风等。
许如娇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的感动不是假的，这次便没拒绝秦战北的好意。
只是两个人拎了大包小包，却连正主都没见着。
那门卫听说他们是来找副厂长的，说什么不肯让他们进：“去去去，副厂长是什么人都能见的吗？赶紧走。”
“我们真的有事，您就让我们进去吧。”许如娇放低姿态，从布口袋里抓出两把瓜子要往人手里塞，“大爷您行个方便。”
那门卫却翻手一躲，一大把瓜子稀里哗啦的都掉在地上了。
“有事儿的人多了，我要人人都放进去，我们厂长还工作不工作了？”
他看门这么些年，这样大包小包的来找领导的见得多了，赶走的也多了，一看就知道没什么背景的小老百姓，否则也不会寻到这里来，真正能够的上的都去人家家里登门拜访的。
许如娇还想再争取一下，门卫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去去，再不走我可叫人了啊！”
他挥舞着手臂，满脸不耐烦，没注意到许如娇离得太近，一反手差点打到小姑娘脸上。
还好秦战北眼疾手快，一把扯过许如娇，才让她免挨一巴掌。
“你干什么！”秦战北眸色不善。
门卫虽然理亏，但他自觉高人一等，而且又不是故意的，便也瞪着眼叫：“谁叫你们赖着不走，再不走我可真要动手了。”
“你动一个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