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的心里也很是矛盾，他想不起来一切，却还是有顾长生陪伴左右，这份深情竟然不会让他觉得快乐，反而是更多的愧疚。
他甚至觉得是他害了顾长生这样一个好好的人，平白为他耽误时间。大多数的时候，他都会尽量避免和顾长生主动的说话，而对于温久就不会有什么愧疚或是不安。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都是轻松而愉快的。比如在傍晚，一起躺在软软的沙滩上看着落日。那大概是世间最温暖的颜色，金黄和紫红融为一体，映的海面也是一般。
“温久，你说你一条人鱼，为什么要到岸上来和人在一起生活？你不是也说，人类会害你的么？你就不怕在这里呆着呆着就被人抓住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温久已经在心里繁复回答了自己无数次，每一次的答案都是不同的，但也有相同之处，就是一个他。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是最开心的，不管是做游戏还是玩藤球，即使不说话他也会讲故事给他听，也会和他一起在地上打滚，笑得像个孩子。
他不介意再回答一次。
“因为我觉得还是人类的生活更好啊，可以和其他人一起聊天，一起生活，还可以吃到很多好吃的东西，遇到更多有趣的人。”
顾城侧过头看着他海蓝色的眸子，就像是看着望不到边际的大海，一个不小心就会栽进去，再也出不来。
就在这时，顾长生端着一个瓷碗走了出来，就坐在顾城的身边，单手将他抱起。
“阿城，给你炖了鱼汤，尝尝味道如何。”
这些日子以来，饭菜几乎都是顾长生亲自下手去做，温久最多就是在一侧帮忙，顾城心里清楚，这是因为他的缘故。
时间久了，享受来自于他的照顾都变得理所应当。靠在他怀里由着他帮忙拍去背上的海沙，拿着瓷勺盛起一块鱼肉仔细看着。
“这一次是什么鱼？不会和上次一样那么多的刺吧？”
“不会，收拾鱼的时候就已经把刺都剔掉了，不过难免会有小刺，还是小心一点，先尝尝汤。”
将勺子里的鱼肉放回去，盛了一勺汤送进嘴里，顾城便是直接笑了出来，转过头去不解的看着顾长生。
“竟然是酸甜的，鱼也可以做成这样的味道么，我还是第一次吃。”
“你喜欢就好，下次再给你做。”
顾长生伸手扯扯袖子盖住手臂上的划伤，询问渔人该怎么做出新鲜的鱼汤，亲自跑了老远去采摘，在厨房里蹲了好久研究该怎么做，多少个时辰的辛苦，都藏在其中。
温久自觉的退到一边去，不再打扰他们。他知道顾城的心里只有顾长生一个人，就算是失忆了，他也还是会在意他的呼唤，而不是他的眼睛。
是的，就在温久准备使出他的小把戏打算探探顾城的底，想要知道他在顾城的心里到底算做什么的时候，就被顾长生打断了。
大概就是天意如此吧，在他的心思还没有冒头之前，便消失不见了。
顾城看着顾长生坐在身边看海的样子，总觉得有些于心不忍，看着碗里所剩不多的汤，舀起一勺送到了顾长生的唇边。
“哥，你尝尝，味道真的很好，一点都没有鱼腥味。”
带着温度的瓷勺触到唇畔的一瞬间，顾长生便想起了从前无数次相同的场景，直接握住了顾城的手，眼中带着期待和欣喜，低声问道。
“阿城，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不知他指的是什么，不知他为何会这样说，更不知该如何回答，不管表达的多么委婉，也还是会让他伤心的吧。
顿了好一会儿之后，顾城才轻轻摇了摇头。那一刻，顾长生跳到嗓子眼的心便再一次沉到了海底。
不过他还是就着顾城的手喝下鱼汤，笑着接过他手里的碗。
“没事，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我再去给你盛一碗，等我一下。”
这一次，碗里的鱼肉多了一些，顾长生没有再递过碗，而是用筷子夹起一块仔细看过没有刺之后才会喂到顾城的嘴里，顾城则是乖乖的坐在那里，等待着顾长生的投喂。
“哥，我是不是要变成小竹鼠了？吃鱼都要你一块一块的喂……我自己也可以吃的，你休息一下。”
顾长生则是微微收回了手不让他碰到碗边。
“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定然不会小心的，到时候扎到了怎么办。乖，坐好，我喂你吃一点也不累。”
这样的姿势不累才怪，他只坐着都觉得有些累了，靠在顾长生肩头吃完了鱼肉，洗漱一番便直接和他一起回到了房间里。
坐在床边，看着顾长生在收拾橱柜，只觉得气氛一度很尴尬。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找到个不会让他太难过的由头。
“哥，这床被子有些薄，晚上睡觉都冷了，要不然你找找有没有其他的吧。”
“倒是我疏忽了，海边风大，晚上更是冷，不过现在时间晚了，先把这毯子给你，一起盖上。明天一早我就去问问温久哪里可以买到厚些的被子，到时候带你一起去。”
拿出一床毯子后，顾长生便直接到床边帮着顾城脱下外衫，再将毯子裹在他身上。看着手脚都被裹进去的顾城，浅笑着扶他躺下。
“这下就不会冷了，还有我会抱着你呢，乖乖闭上眼睛休息吧，睡好了明天才有精神和我一起到处走动。”
每晚睡觉的时候，都是顾长生最为踏实的时候，因为顾城总会和往常一样窝在他的怀里，也会伸出手臂把他抱得紧紧的。
他总会觉得他会慢慢的想起来一些什么，可是并没有，从来都没有。
失去记忆之后，他睡得倒是比从前安稳的多，每次都是他先睡着，换作顾长生长夜无眠，看着顾城的眉眼，一看就是半个时辰。
他不知道往后的日子里，顾城会不会想起些什么，也不知道远在扬幕城的谢修辞和林海会不会找到办法医治。
他能做到的，就是一直陪在他身边，即使他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