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过的书一字一句的都留在脑海里,不过想要从中寻找到想要的那一点点信息,实在是太过困难。
药房中用纱帘隔出来的位置,正好有桌案笔墨,像是平日里书写药方的地方。身后是一面墙的书柜,收藏着医药典籍,大多数,他都是看过的。
隔着纱帘看过去,更宽敞一些的外间都是用做药房,三面墙都是木质的小抽屉,里面收藏着一味又一味的草药,大概是镇上草药最全的地方。
种种药香融合在一起,是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苦涩,凛冽还有草木独有的香气。迫使着人们自然而然的就会想到生死之间的距离与感受。
置身于药香之中,顾长生弓身坐在桌案前,握紧了拳抵在额前轻轻捶着,似乎这样就可以找到想要的答案。
“年轻人,想留下来照顾病人呐,就得先把这碗药喝了。治病救人虽然要紧,却也不能因此不顾及自身安危。这是按着几个郎中研究出来的方子熬的,多少可以提防提防。”
还未等想出什么结果就被一个声音打断,起身抬头一看,竟然是之前的那位老者。
疫病确实来势汹汹,可以提防当然最好,接过药碗的瞬间,他就已经凭借味道分辨出了其中的十几味药,确实是有效的。确认安全之后,喝下那汤药,才又坐下身来。
“多谢您挂念,是我疏忽了。用针灸暂时压制病情的方法我已经传授给了另外几位同僚,我正在想着之前是如何炼制出的五宁丹,这样就可以找到治疗疫病的药方。”
这样的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难了。三四位郎中聚在一起才只是找到了能够提防疫病相互传染的法子,他一个人闷头思索,真的就能想出来吗。
老者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端了空碗转身离开。
调解体内的阴阳平衡,经脉通畅,同时还要疏风止痛,软坚散结。药方的雏形渐渐在脑海中成形。
磨了墨提笔写下,一会儿也不敢歇着便直接拿了方子自己去抓药。
晾药的笸箩临时当做大盘,一定要放进去的放在中间,并不确定药性能否相互提升的放在一侧,药方也直接放了进去。
修长的手指拂开纱帘,另一只手里端着笸箩,神色凝重,垂眸思索。加上他现下身上的一袭白衣,活脱脱就是个医仙的模样。
五个药炉三个都没闲着,他暂时也找不到更多的位置,只好左右开弓将仅剩的两个炉子全利用起来。
原本就是在尝试,煎药的时候更是寸步不敢离开,一会儿打开盖看看里面的情况,一会儿蹲下身扇着炉膛内的火。
不知不觉的就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顾长生往来于前堂与后院之间。一向沉静的他,这段时间内没有说过几句话。没了顾城在身边腻着,忽然有些不习惯。
而对于这些半生不熟的人,他也并不打算深入了解。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治疗疫病,做好这件事,就可以了。
顾宅,林海正摆弄着一些去年秋天留存下来的干果打算和顾城一起分享。而顾城却是一直望着窗外,天黑了好一会儿,连窗户都不许他关上。
他清楚的记得顾长生说过的话,他说,晚饭前会回来的。
窗外的小虫子看到房间里的光亮就往里飞,绕着烛火飞上几圈便离开了,有的却是被烛火的热气烫伤,直接掉落在地上。
“林大哥,都这个时候了,哥怎么还不回来?要不然我们去找找他?”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个道理谁都知道,何况林海和顾长生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如今顾城这样说,可就是真的让他犯了难。
从桌上将几个剥开的核桃递到顾城手里,坐在他身边迟疑了片刻,还是有些为难的说道。
“我知道你担心,但是长生临走前和我说过要好好照顾你,现在外面疫病流传广泛,你不能出去。长生他那么厉害,不会有事的,说不定只是因为什么要紧的事情耽搁了。”
虽然嘴上劝着,心里却并不是这样想,分隔两地的煎熬,他知道。但人生在世,不可能只为了感情活着,感情之外,还有大局。
他不能自私的带着身边的朋友一起去赴死。
或许,顾城更自私一些,他顾不上那么多,他只知道在这样提心吊胆的等下去,他会疯的。
“林大哥,我忽然有点饿了。厨房里不是还有两个剩下的包子么,帮我热一下,一会儿我们一人一个吃了吧。”
“难得你还知道饿,我还以为你这一天就打算水米不进了。我这就去热,你在这等我,别出房间。”
顾城点了头,林海这才站起身走出门外。
林海离开还没多久,顾城就十分迅速的穿好衣服,端了个小烛台直接出了顾宅。他必须要去找他,不能再等了。
街上没有行人,平日里总是挂在各家商铺门口的灯笼都没有点亮,盛大而安静的黑夜中,只有他手中的小小烛台释放出的一点光亮。
一个人都没有,他要怎么找。心里忽然就慌了,手足无措的给烛火挡着风快步往前走着。
“哥!你跑到哪去了!大晚上的不回家非得让我出来找你,你就是这么在意我的么!顾长生!”
与此同时,正在照顾病人的顾长生也感觉到了心里的一阵钝痛。是他……是他来了么。手里端着的药碗倾斜,汤药就那么撒了一大半,湿了衣袖也顾不上擦拭,直接就跑了出去。
隔着很远,他就注意到了那一点光亮,还有呼喊过后的回音。
焦急与煎熬,心安与释然,还有靠近之后的紧紧相拥。
“阿城?你怎么跑出来了,身子怎么样?别怕……我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就是因为救人忘了时间,感觉到你着急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赶紧跑出来找你了。别生我的气,好么?”
换做是自己,也会生气的吧。但还是想要用这简单的几句话平复他的心情,哪怕是收效甚微,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