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再一次被温暖包围，他的声音，他的温度，他的味道，这一次，是真的吧……意识终于慢慢归于平静，眼前也不再是那些不愿面对的画面。
握紧了他的手暖在胸前，顾长生的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年幼时经历的东西向来就是他的心结，如影随形一般的始终跟随着他。
这也就是他在自己面前像个小孩子，而一旦自己不在他就像是变了个人的原因。
顾城看着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很担心，那劲紧皱的眉头都可以夹住他经常用的银针了。他生来这些年，只有他的是真的对自己好。
“当然不怕，有你在，还有什么可怕的？不过我现在有点睡不着，要不然我们说说话吧，说什么都好。”
只要让我感觉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有些费力的抬起手抚上他的眉心，要想抚平那几道褶皱。
“不要皱着眉，会不好看的。你不是都说了，睡一觉就会好的么？”
睡一觉就会好，这句话不过是安慰他的而已，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他却是坚定不移的相信着，其实，谁也不知道睡一觉之后到底会如何。
他的症状奇怪，施针也只是暂时缓解症状，并不能完全解决，想想之前那个和他症状相似的人，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至少，要好好休息才有力气和精神。
没有松开握着他手掌的手，单手揽着他慢慢侧身躺下来。动作小心极了，毕竟怀里的，是他的珍宝。
“嗯，刚刚施针就是治疗了，只是发烧和关节疼痛，没有什么特别的，几针就控制住了。现在觉得好一些了么？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可不许瞒我。”
比起身体上的不适，大概还是噩梦最让他觉得难过吧。不过还好，每一次都是他把他从噩梦中唤醒。
眨眼一笑摇摇头枕在他的手臂上，身子也随之滑下一些，曲着腿，手臂也收在胸前，好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兽。
“就是……手臂还有些疼，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觉得哪里在较劲儿。应该一会儿就好了吧。”
施针的时候只是暂时帮他止疼定神，手臂应该也得到缓解的，为什么还会疼呢。
刚刚他抬起手抚上他眉心的时候手就有些抖，赶紧伸出手去抚上他的肩膀，顺着肩胛骨一路按摩到手掌。
手指顺着他的皮肤，关节，一寸一厘的感受着他体内的一切，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松了口气而后紧紧握住。
“帮你按摩一下，这样是不是好一点了？施针的速度是很快，但是扎中穴位也不是立刻止痛的，止痛之后还会觉得有些无力，不用担心，要做什么就告诉我，我帮你。”
经他这么一问，倒是忽然觉得嗓子一阵干涩，深吸一口气一下一下的点着他的指尖。
“有点渴了，想喝茶。”
“这么晚了还要喝茶就更睡不着，我看厨房里剩下一点蜂蜜，要不然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拿来放到水里，甜的，你一定喜欢。”
顾长生说着就要起身，顾城却很怕他忽然会走，堪堪握住他手臂的瞬间才察觉手心里尽是冷汗。
他竟然害怕到这样的程度么，在梦里，都会害怕成这样。害怕被抛弃，被怀疑，被遗忘。曾经的一切，已经过去之后就再也无法弥补了。
“哥，我跟你去吧，看不见你，我不安心。”
声音很轻，但却坚定得很，坐起身披上衣服就要和他一起走。顾长生知道他不放心，但是这大晚上的，他自己在房间里，才不安心吧。
一脸无奈的扶着他坐好，仔细的帮他穿好衣服。长发也都被捂在衣服里没有拿出来，顾城侧过头看着，似乎有些别扭的打算把头发拿出来。
顾长生伸手握住他的手收在胸前，笑着看了窗外。雨水打在竹叶山的噼啪声，听起来就知道雨一定不小，还有吹着哨子一般的风。
“这会儿他们一定都睡了，不会有人看见的，长发被蹭的乱七八糟，藏起来正好。外面还在下雨，一会儿要乖乖的站在我身边，这里的伞不大，别再淋着雨。”
整理好衣服之后，才拿起墙角的伞撑起，握紧他的手缓步走了出去。顾城才睡醒，又是病着，根本就没什么力气，全靠着身边的顾长生半抱半扶。
地面上有些湿滑，但好在有顾长生在身边，他的手一直握紧了自己的手，坚定的沉稳的移步到了厨房，动作熟练的找到蜂蜜，打开瓷盖凑到他的鼻尖。
“是不是很香？就用那个你最喜欢的小蜻蜓瓷杯吧。”
余火温着的铜壶中，还有些温水，倒在杯子里加了两勺蜂蜜轻轻搅动，递到顾城手里。
“非得跟过来，那就在这里喝吧。”
拉过平时坐着休息的小木凳子扶着顾城坐下来，走到门口关上厨房的两扇门阻隔外面的风雨。
微凉的气息中夹杂着蜂蜜淡淡的清香，喝下几口之后就递给了顾长生。
“剩下的给哥，我喝不了。”
小小的一杯怎么会喝不了，只不过是顾城看见顾长生的动作那么小心，觉得他自己一定是舍不得喝，手心大小的一罐都放在柜橱最靠里面的位置。
喝完了水，两人一起回到房间里，才算是再一次躺下来。顾长生还是像往常一样从他的身后抱住他，手掌在他胸前和他的手握在一起。
“阿城，赶快闭上眼睛，雨小了一些，你可以安心休息，一会儿起了雷又睡不安稳了。”
“好，知道了，你又看不到，怎么还知道我睁着眼睛？”
梦里，脚下是清澈的河水，还有偶尔游过的小鱼，忽然，就化作了无底的深渊，每走一步就会陷得更深一些，连带着更深一些的恐惧。
还不如直接从高空坠落来的痛快，每一步都是未知，每一步都是更深的深渊才会更可怕。
回头，身后的一个人原来一直都在，他握着自己的手，身子之间，仅仅只有一拳的距离。声音和身形都是他最熟悉的模样。
云淡风轻，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