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论又被称为辩合，谢修辞也曾见过那些喜欢较真儿的文人墨客为此争得脸红脖子粗，皇上今日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就想到了这个玩法，恐怕到时候会吵得比方才还要激烈吧。
皇上话音才落，众人中一位自诩学识渊博的文臣便站起身来，朝着皇上行了一礼。
“陛下，臣是科考的第五名，虽说未能名列三甲，但还是可以辩上一辩的，今日既然是团圆夜宴，到处都是红烛，不如就以蜡烛为题。”
蜡烛为题，这倒是新鲜，从前辩合都是以天下大势或是书中典故作为题目，这一次倒算是开了眼界。
可是在座的人听到题目之后便都开始各说各的，根本就没有人起身和他辩论，一时间，场面变得有些微妙。
坐在林海身边的小澈倒是不屑一顾的嗤笑一声。
“他们可真是无聊，做点什么不好，非得吵架玩，这不是故意让皇上为难么。到时候玉佩给谁不给谁啊。”
听到小澈的话，谢修辞倒是有了主意，这一次不如就交给小澈来应付，他平时撒泼耍赖可是没输过，到时候输了也没关系，靠着狡辩赢了也不是件光彩的事，也就不会被关注了。
饮尽杯中酒看了看小澈，将他拉到身边。
“小澈，你想不想好好教训这个无聊的人？不如这次辩论就交给你吧，赢了输了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好好和他对着干。”
小澈最喜欢的就是和人对着干，尤其是这样无趣的人，点点头当即就直接站起了身。
“我愿意和这位大哥辩一辩。”
只有小澈一人应战，倒是也由不得他不答应，看那认识个孩子，站起身来还没比栏杆高出多少，想着一定是赢定了，便直接笑着客套到。
“小兄弟年纪小，在下也不能欺负了你，你先说吧。”
竟然还敢说他年纪小，小澈可是不知道客气，又加上他原本就不喜欢这样的人，当即就扶着栏杆朗声说道。
“大哥知道烛泪么？”
“烛泪？蜡烛被点燃之后时间越久流下的烛泪就越多，直到燃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这句诗，三岁小孩子都知道。”
“那大哥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烛泪被称之为烛泪，是因为蜡烛哭了么？”
“当然不是，蜡烛原本就是死物，如何会哭，只不过是那些文人将自身情感藏进去了而已。”
“诶呀，科举考试之事，大哥不曾将自身情感写进文字之中么？原来大哥竟是个如此无情之人，既然无法体恤民情，就更没有资格做王城的父母官，不如就直接辞了官回去种地吧。”
几句话就将那新上任的刺史大人给说的一愣一愣的，便是皇上都被、险些笑了出来。那刺史大人脸色铁青，指着小澈问道。
“你是如何看出来我就是岚泽刺史的？”
小澈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头也不抬的回答着他的问题。
“靛蓝朝服上是瑞兽仙鹤，料子光滑平顺却微微看得出平直的折痕，你一定是今年参加的科考，最近才得了官服，十分爱惜，今日穿到这里，不就是为了显摆嘛？”
辩到这里，便是分清了谁输谁赢，皇上将手里的玉佩递给身边的聂垣让他送到小澈手里，并未在多说什么。
顾城这会儿还在为了有人说疫病不是顾长生治好的事而生气，一杯一杯的灌着酒，低声嘟囔着。
“不是哥哥治好的难不成还是他治好的么！他知道什么！”
顾城永远忘不了当时的场景，很多人都病倒了，他也是，那些人见了他都是绕着走，那几天小澈和凤凰，林海谁都没过来，只有顾长生。
只有他傻乎乎的坐在自己床边，用他用过的布巾，用他用过的碗，晚上就睡在他的身边，用他的体温暖着自己。
这样平淡却真实的温暖，就足以让顾城觉得幸福了。
看着身边的人一边闹腾一边嘟囔，声音和动作都越来越大，便将他揽在怀里一个劲儿的轻声安抚。
“他们不知道，他们都不知道我们是谁。陌生人的话你干嘛要在意呢？没事的，只要你知道是我就好了。”
“不行……谁都不能说哥哥坏话！”
在这关键时刻偏偏又来了小孩子脾气，顾长生苦笑着把他抱得紧了些，却意外感觉到了横在两人身子之间的手。
他的手拉扯着小腹的衣物，看起来似乎是有些不舒服。将他的手握在手里，准确的找到一个穴位轻轻按揉着，一边再次和谢修辞说道。
“阿城他有点不舒服，我带他到外面凉亭坐坐，那边人少，也能让他坐的舒服些。”
谢修辞看着已经醉的软乎乎的顾城点了头，这一会儿估计都要一路抱回去了。
顾长生刚刚站起身正打算离开，就被皇上叫住了。
“顾公子怎的又要出去透气？可是夜宴的饭菜不和胃口？”
顾长生还没来得的及说话，顾城就直接替他回答了。
“饭菜不错，就是人不怎么样！喝多了出去走走不行么？真是没点眼力价。”
谢修辞赶紧将顾城拉到身后，喝醉了就是胆子大，竟然连皇上都敢说，这会儿嘴上算是彻底没有把门的，一会儿再说出点难听的，怕是要被直接赶出宫了。
“陛下恕罪，阿城已经喝醉了，这会儿站都站不稳，说的话可不能当真，就让他先出去吧。”
皇上点点头，并不打算追究责任，只是觉得心里失望，这几个人，竟然是一个都不堪大用。
“哥，我肚子疼。”
回廊边，顾长生扶着醉酒的顾城走得很慢，他酒量一向不好，这次喝的又是九年陈酿，这一醉倒是难免的。
他一直分不清肚子和胃的区别，也只有喝醉的时候才会这样直接的说出来，但只要他明白就可以了。
靠近水边的位置，有一个专供休息的凉亭，里面正好放着个软榻，顾长生扶着顾城靠在上面，一下一下的轻轻揉抚着他的小腹。
“知道疼还喝那么多？下次我就不管你了。”
“哥哥不会不管我的，哥哥最好……谁都不能说哥哥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