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因为失血的原因,连体温似乎都在流失,然而抓着她胳膊的那只手却更加冰凉,齐萤一颤,抬头看着那人在黑暗里的眉眼轮廓。
对方似乎很急切,没有经过掩饰的声音熟悉得叫她皱眉。
她抿了抿唇,没有急着抽离胳膊,而是死死地盯着对方越看越熟悉的眉眼,问道:“何息?”
少年一顿,沉默了片刻,低低地“嗯”了一声。
“果然是你。”齐萤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人,似乎就知道了他来的目的。她不知道该笑还是该讽,毕竟这个人苦苦隐瞒自己身份,生怕被自己发现,他既然那么不想与自己相认,此刻又来这里做什么?
这么想着,齐萤的脸就冷了下来,她从对方的手里扯过自己的手臂,忍住因为皮肤拉扯伤口造成的痛感,在何息愕然的目光中后退一步,淡淡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的动作让何息心脏一沉,他盯着齐萤的身影,在夜色中掩饰自己眼中的阴森。
不过瞬息,他就换上了另外一副面孔,虽然知道人脸在黑暗中格外模糊不清,他还是扯起一个略显失落的笑容,下垂的眉眼显得可怜又无助。
“我、我来救你,对不起,阿萤,我来晚了。”
胳膊上的疼痛有所缓解,但齐萤还是难受地皱着眉头,黑夜像是层层黑纱隔在他们二人中间,虽然他的表情看不真切,齐萤却感觉到了他的无助。
虽然还对他隐藏身份的事情耿耿于怀,齐萤却又控制不住地心软了。
她撇撇嘴,依旧嘴硬道:“我被绑架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你道什么歉。”
何息目光颤了颤,就知道她在生气。
他不自觉上前一步,小心翼翼道:“阿萤,你受伤了,我带你出去,疗伤。”
齐萤冷哼一声,“不必,我的伤很快就好了。”
带她出去?他那么苦苦隐瞒自己的身份,不就怕自己暴露出他在北元国做下人的那些屈辱过往,带她出去又能把她带到哪里去?继续躲藏起来,然后以公子的名义高高看着她?
这么想着,齐萤又冷声加了一句,“你贵人事多,何必浪费时间在我这里。南仓国不比北元,你现在也与从前不同,自然不用再对我那么好了。”
何息面色一变,心脏紧缩,紧张地看着齐萤,通过方才的话,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心心念念的少女,似乎不止知道了她所在的陶府就是五皇子府,还对他的身份有所察觉。
少女就站在自己面前,他要垂着头才能看到她转向一旁的脸,发丝上的清香混合着血液的腥气传进他的鼻子里,让他目光发冷,手掌也紧紧地攥到了一起。
那些人,居然叫她受伤了。
何息眨了眨眼睛,小声道:“阿萤,别生我的气,对不起。”顿了顿,他又委屈道,“你为什么不问,我怎么来这里了。”委屈巴巴的,好像在控诉齐萤怎么不关心他一样。
他软软的语气叫齐萤一愣,温热的呼吸好像都要洒在她耳边了,不自觉用手抵了抵鼻子,她反问道:“那你怎么也不吃惊我在南仓国?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好,你为什么在这里,你说我就说。”
她分明知道这家伙在隐瞒身份,但是不知为何,还是想听听他怎么说。就冲着他这个温软的模样,齐萤也对他狠不下心来。
何息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阿萤,这段时间我经历了很多,我也有很多隐瞒你的地方。”
他声音干涩,似乎有许多难言之隐,“我本来就是南仓国的人,因为,因为一些原因去北元国,认识了你。那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你是第一个向我伸出援手的人。”
光是听他的话,齐萤就知道他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究竟有多缺爱,才会把陌生人的一次帮助当成了生命里的光。
她的脸逐渐柔和下来,其实她只是气何息为什么要骗她,现在想想,一个皇子去敌国当下人,这的确是不可言说的耻辱。何息没有杀人灭口,还护着她,就算他心地善良了。
想起未来这样一个单纯的人会成为一个残忍反派,齐萤就暗暗叹了一口气。
在南仓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改变一个人性格和心性。
“我回到南仓国,我的亲人们都不欢迎我,在他们眼中我就是一只丑陋的猴子,任由他们打趣戏弄,我不想,不想让你看到这样的我。”何息苦笑,看着齐萤的目光带着不安,“我怕你看到这样的我会失望,所以一直不敢来找你。”
齐萤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原来何息在南仓国过得那么困难,也是,他本来就是父亲不爱,兄弟间又满是隔阂,哪有什么亲情,有的只有冷冰冰的教条和算计。
所以,何息一直隐藏身份,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可明明在陶府,下人都很尊敬他,齐萤还以为他在南仓国已经掌控了一些权利,也受到皇帝了重视了,毕竟有了那么大的一座宅子。
见齐萤没有说话,何息深吸了一口气,道:“这样的我很让你失望吧。”
见他模样低沉,齐萤心里不忍,她咬了咬唇,别扭道:“没有,你能在这样一个冷漠难捱的环境下活下来并且坚持下去,你很坚强,我佩服这样的你。”
何息似乎是笑了笑,身上的阴郁渐渐散去,他的眸子在黑暗中似乎也装着点碎星辰,认真地看着齐萤,似乎要把她吸进眼睛里去。
她有些不自在,刚移开目光,何息就又靠近了她一些,看着她的胳膊,心疼道:“你受伤了,快跟我走,我带你去治疗。”
他关心齐萤的样子娴熟又自然,二人之间的壁垒似乎被打破,齐萤也轻松地笑了笑,“没关系,不严重,我已经敷了药,明日就好了。”
何息似乎不相信,他扯住齐萤的袖子,哄道:“那也不行,一定要看大夫。”
扫了一眼他瘦弱的身子,齐萤又看向窗户,“你难道是一个人来的?其他人呢?”
何息丝毫没有犹豫,道:“我们分开找这个地方的入口,我找到了就先进来了。”
齐萤扶着额头,叹了一口气。
她指了指外面,哭笑不得,“你就一个人,以你的轻功,你觉得能带我出去?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但是现在你想出去的话,定然会被抓住。”
她没有说完,看向林安等人十分憎恨皇室,以何息南仓国皇子的身份,恐怕他们不分缘由直接宰了他都有可能。
正这时,外面响起走路的声音,脚步有力沉重,却又没有多大声音,只有些细微的悉索暴露了脚步声。很显然,脚步的主人内力雄厚,功夫不差。
齐萤凑近了一点,小声道:“这就是巡视的人,我的房间外不会离开人的,你暂时是走不了了。”
温软的声音传进耳朵,热热的呼吸像是一根丝线,缠绕进他的心肺。何息呼吸倏然紧了,他耳廓发红,看着地面,轻轻“嗯”了一声。
齐萤无奈道:“外面都是人,那些人武功很高,不能让他们看到你。你今晚先待在这里,只能看明日他们会不会出去了。”
同时她心里嘀咕,何息这个病秧子什么时候功夫那么好了,孤身一人进来这里还没有被向林安发现,只是不知道他地手下什么时候能找到这里来。
与此同时,左肖等人隐匿在黑暗里,远远盯着这座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