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花是连根挖出来的,枝叶齐全,生机勃勃,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花,但是样子也十分喜人。
齐萤叹了一口气,“你怎么还傻傻的,我要这花做什么。”
何息闻言,手臂下垂了一些,他眼睫颤动,失落地问:“阿萤不喜欢吗?”
“不是不喜欢。”齐萤上前一步,从他手里小心地把花接过来,好让何息的手能够休息一下。
她看着何息的眼睛,认真道:“这里不比仓京,越川处处都是危险,你现在可千万不要一个人走动了,毕竟以你的武功也难自保。”
何息怔了一下,轻轻点头。
因出来没有带花盆,野花被栽到了一个闲置的木盆里,此刻放在马车里的小桌子上,占了那张桌子的大半面积。
何息正埋头翻看有关越川的卷宗,一缕光线从缝隙里透进来,照到他的手里的书上,那双低垂的眸子,仿佛也忽然明亮了起来。
齐萤掀开帘子,远远就看到了一个城墙的影子。
越川,到了。
马车停在了城门口,齐萤看着紧闭的大门,暗暗皱眉。
等了许久,沉重的大门才被缓缓拉开,里面身着官服,脸上带着笑意,看上却深不可测的男人马上就迎了上来。
“越川太守关伯振恭迎殿下。”
自称为关伯振的人是个中年人,身材高大,脸上均匀地分布着肌肉,行礼的胳膊支了起来,显得臂膀处极有力量,看着不似文臣,倒像是武将。
何息淡淡“嗯”了一声,看了眼刚打开的城门,似是随口问道:“这城门白日里也一直关着吗?”
关伯振笑道:“回殿下,因为越川灾情严重,百姓饥饿难当,都向外奔徙。下官担心流窜的百姓影响其它地方,又恐他们跑到仓京,惊扰了圣驾,故而才封城不出。”
齐萤目光一闪,轻轻抬了一下头,看着前面的何息。
何息闻言,没有再追问,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便提步走了进去。
见他没有追根究底,关伯振脸上笑容未变,神色如常,走在何息身侧为他带路。
齐萤跟在他们后面,悄悄打量着那个人。
心思深沉,竟然一丝一毫破绽也没有。偏偏是这样的人才最可怕。
越川城里不像仓京人群往来,热闹非凡。这里路上能见到的人,大多都衣着脏污,躺在路边,蓬头垢面,虚弱无力,见到他们来,也不敢上前来讨饭,反而是畏惧地向后缩了缩。
只有零星几个人穿着得体,低着头步履匆匆地走过去。
齐萤暗暗心惊,恐怕这样的人才是越川城内的原住民,那些在路边躺着,无家可归的,应当是越川城周边村镇的百姓,田中无收,便来城中谋生,却没想到越川城封了。
他们出不去,回不了自己的家,在这里也没有自己的家,便都堆在路边,虚弱地等死。
那前几日,他们路上遇到的仓皇奔逃的流民,难道就是周边村镇的百姓?
思考间,就已经到了府衙。
关伯振介绍道:“殿下,这些日子您就先住在这里,有事尽管吩咐。你这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累了,下官已准备好饭菜,为您接风洗尘。”
何息淡淡“嗯”了一声,他像是在打量整个府衙一样,目光不经意般落到齐萤身上,飞快地冲着她眨了一下眼睛。
齐萤紧紧抿唇,憋着笑意,眼睛却微微弯了起来。
何息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看着关伯振,“行,现在便去吧。”
关伯振准备的饭菜与当前的环境很贴切,桌上只有三素一荤,另一个盘子里放着馒头,平常人家吃自然不算简陋,但是在皇子的接风宴上,看起来着实有些不合适。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们的反应,关伯振叹了一声,羞愧道:“回殿下,实在是越川灾情严重,府衙里的存粮也都拿出去赈济灾民了,这一桌的饭菜,是下官几顿的口粮了。”
齐萤眨了一下眼睛,有些不太高兴。
这关伯振的意思,就像是抱怨何息带来,浪费了饭菜一般。
何息并无不满,闻言只道:“关大人做得很好,我来到越川不是享福的。”
关伯振道:“多谢殿下体谅。”
他看着何息身后的齐萤等人,道:“殿下,那边安排了饭菜,还请您的手下过去用饭。”
何息点了下头,目光在扫到齐萤身上时,给了她一个眼神。
齐萤轻轻点了点头,低头退了下去,只留下左肖在场。
何息不想在关伯振面前显示出他与自己的关系,毕竟这个关伯振看着便不是善茬,万一他暗中生事,用她威胁到何息就不好了。
更何况,齐萤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她在关伯振安排的地方简单吃了饭后,以找茅房的借口出去了。这里的丫鬟也不知道为何有些心不在意,或许是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也没有派人特意跟着她,只把她指了个地方。
这倒是方便了齐萤,关伯振特意安排的人恐怕从他们嘴里也问不出什么,还不如去府里随便找个人,也许能得到一些收获。
齐萤拦了一个路过的小丫鬟,打算从她口中套出话来。
丫鬟身材瘦小,衣着普通,一看便知道不是在主子跟前伺候的人,看着齐萤的眼睛里透着疑惑,也有一丝警惕。
“你有什么事吗?”
齐萤笑吟吟的,显得极为温和,“我初来乍到,对府中还不熟悉,所以有些问题想请教姐姐。”
丫鬟的表情有一些惊讶,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的服饰,似乎以为她是新来的,嘀咕道:“怎么这个时候还招工。”
齐萤不太明白,“什么?”
她现在穿的衣服虽然和在陶府时的丫鬟服不一样了,但是款式简约,没什么装饰,布料也以舒适为主,完全看不出身上有一丝昂贵之处。
方才她说话也有引导性,叫这丫鬟误会成了新来的丫鬟,也是正常的。
丫鬟摇了摇头,看了看四周,见没人经过,才道:“这里是府衙,不比一般家庭可以随意走动,前面三堂是大人办公之地,怎可随意接近。”
丫鬟皱着眉,不赞同道:“你怎么敢在接近三堂的地方乱走。”
齐萤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忙道:“多谢姐姐提醒。”
丫鬟摆了摆手,“都是做下人的,不必如此客气。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齐萤问道:“姐姐,在这里做工生活可有什么避讳?大人可有什么不喜的?”
丫鬟并没有怀疑什么,想了想,道:“大人虽然看着严肃,但不会随意发作,只要你按照规矩办事,便不会怎么样。”
齐萤有些失望,她想再问得深入一些,但是又怕这丫鬟起疑心。
不过丫鬟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眉间拢上一抹忧愁,“就是不知为何,大人忽然把越川城给封住了,不让进出,我父母兄弟都还在外头,我在这里不愁吃穿,也不知道他们如何了。”
齐萤目光一闪,跟着露出了愁容,“是啊,之前也没有什么预兆,怎么忽然就这样了呢。不过大人这也是为了百姓好吧,不让他们去影响其它城镇。”
丫鬟道:“也不是没有预兆,先前大人说城里有粮,那些人全都乌泱泱地涌了进来,然后——”
她抬起头,思索了一会儿,“大人为那些能干活的人提供了事做,管吃住,也算是能活下去了。”
齐萤抓住了重点,“提供了事做……”她看着丫鬟,问道,“是什么活,能安排那么多人进去。”
“这个我也不知,若不是我同村的一个伙伴被选上了,我都不知道呢。”丫鬟摇头,“不过这些日子也没再见到他,不知道他过得如何。”
齐萤走在路上,暗暗思忖。
究竟是什么地方,什么活计,能容纳那么多的灾民?
她按着下巴的手忽然一僵,有些明白了。
小说中写道,何息来到越川赈灾,却没想到这里的官员与反贼勾结,借着灾情招兵买马,扩充军队。
越川只是今年有灾,粮食无收,若是官员好好安排筹措,自然是能熬过这个荒年。
可是他们早早筹粮,灾情开始也不拿这些粮食支援百姓,全供给了私藏的兵马,百姓自然撑不住了。
而关伯振吸引灾民入城,从中选出青壮年投入反军,其他人自然是不能出城了。
城内空间不足,他们练兵藏兵的地方自然不可能在城里,只是不知在外面哪些地方,反正也不可能离这里太远。
而城外乡镇的百姓,或许有些看到了那些军队。
之前有流民向外奔逃,更有甚者逃入仓京,让皇帝知道这里灾情严重,便派人前来赈灾。若再让这些看到军队的流民逃到仓京,把消息也带了过去,他们的计划便会受到影响。
所以那日在外面,忽然有大波人群仓惶逃来,也许是反贼杀人灭口的计划。而那些人,便是越川附近村镇的百姓。
齐萤想明白了这些事,加快步子,想赶快给通知何息,叫他小心关伯振。
但是她前行的步子却忽然一顿,目光闪烁,神色复杂。
她是有任务在身的,若是剧情正常发展,她便不必插手。
如果她提前向何息说了关伯振的狼子野心,也许,会影响接下来的剧情。
可是……
可是要怎么才能狠的下心,看何息一人身在迷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