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齐萤身上，她只觉得裸露在空气里的皮肤都汇聚了热意，比艳阳照耀都要灼人。
她咳嗽了两声，掩饰尴尬，这才说道：“我的药丸效果自然是如我所说的一般，若是不信你们可当场试验，如果没有效果，那叫捕快来抓我，说我贩卖假药好了。天子脚下，我总不敢作假吧。”
人群里传来一阵嘘声，有个大婶喊道：“你不是说皇子都服用过你的药吗，可别顾左右而言他，赶紧说说吧，究竟是哪个皇子？服药之后呢？吃了这如泥丸一样的东西，没押了你去受罚？”
众人纷纷大笑起来，看好戏一般的眼神看向齐萤。
她干笑两声，垂下眼睫，挡住眼底的情绪。
若是那个男人不来，她可以好好吹嘘一番，别管是哪个皇子，反正人家也不在，还不是任她怎么说，消息也传不到本人耳朵里，只要别太过火，就算穿到本人耳朵里，他们大概也是置之不理。
可是她没想到，这个人也在。
当初她以为这个人是陶府公子，是四皇子，现在齐萤确认了他并不是公子，也就不知道他是不是四皇子了。
就算不是皇子，能出现陶府，自然也是身份不一般的人，想必与皇家牵连甚广。而他此刻停下步子，等自己说话，不知道又是起的什么心思。
但是齐萤很确定的一点是，他肯定是认出自己了。想起了他们在陶府荷花池前的一面之缘，也自然知道她是陶府的人。
出了事，别人不知道她的身份她还能跑，但是这个人可是连她的底都抓住了。
人们还在催促她继续说下去，齐萤深吸了一口气，决定破罐子破摔，只能对不起何息了。
眼下只有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因为现在何息低调敛权，小心行事，与其它皇子关系也不亲密，百姓也对这个透明皇子关注不多，她就算瞎编了什么，也不容易被发现。
最关键的是，若是这个男人真的把她的话搬到她所说的皇子跟前，其它皇子可能会降罪于她。但是何息……从北元国那些日子的相处来看，他应当对自己不会那么无情吧。
“是五皇子。”齐萤挑高了眉，颇有些夸张道，“五皇子自小身子骨就不好，你们可知道？”
有人嘀咕，“五皇子？了解甚少。”
“似乎有所听闻。”
见有人回应，齐萤满意地笑了，继续道：“他身体羸弱，受不得风吹日晒，稍有不慎就会生病。后来我献药上去，五皇子服下了我的药丸，哎——病好了。”
她说的也不算假，何息服下的治疗药丸可是她亲手喂进去的，若不是这颗药丸，他能不能撑到现在还是未知数呢。
人群果然议论起来，似乎是不相信齐萤所说的话。
站在一旁的陶星延不动声色，却忽然想到了那个五皇弟，他从北元国回来，原本因胎毒而摧残，变得千穿百孔的身体……居然恢复了健康。
他看向齐萤，目透探究。
这个少女就是五皇子府里出来的，她好好的丫鬟不做，出来吆喝卖药丸。这里面又有什么门道？难不成这是他们的计谋？
“是真的，我敢拿皇子扯谎吗？你们若是不信，尽管去皇子府找人对峙。”齐萤皱着眉，似乎不高兴别人的质疑，她从桌子上拿起两瓶药丸在众人面前展示，“这两种药丸虽然不是五皇子服用的，但效果依旧出众，一瓶只需二两银子，再不信，亲自买了试试呗。”
“哎呦，太贵了，抢钱呐。”
“二两，够我家一个月的花销了。”
“走吧走吧，这丫头骗人的。”
齐萤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人群渐渐散去。现在她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实力，几句话居然把看热闹的人都吓走了，她果然一丁点商业天赋都没有。
这样的话还怎么在古代开个药店，做大做强，过上富足的日子？
见人都快走完了，她不死心地又喊了一声，“便宜点也不是不可以，价钱好商量嘛。”
没人理会她。
齐萤捏着拳头，正准备显示出药丸的实力，服下一颗健体丹给他们看看效果，毕竟健体丹效果显著，能瞬间让人拥有爆发力量。
一个瘦弱少女忽然之间变成大力士，这下他们总该不会质疑药丸作用了吧？
正当她要打开瓶塞时，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被丢在油腻的桌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嘭”，荷包被撞得开了一角，金灿灿的光华险些闪瞎齐萤的脸。
居然是满满一荷包的金子，这得多少钱啊。
她嘴巴张大，惊喜地看着来人。
是荷花池见过一面的公子。
齐萤眼神晃了晃，但对于拥有金钱的欣喜已经战胜了她的顾忌，她假装没有认出来这人是谁，笑得灿烂极了。
“公子，你……这是何意？”她故作矜持地问道。
陶星延没有吭声，他身旁的一个小厮替他答话，“我家爷要买下你的药丸，还不快装好给我们。”
“好的好的。”齐萤笑呵呵地把瓷瓶重新包好，递给那个小厮，还不忘说道，“谢谢支持小本生意，欢迎下次光临。”
小厮接下了东西，正当齐萤以为方才她看错了这个男子的神情，他其实并没有认出自己时，却忽然间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
“一面之缘，姑娘可还有印象？”
齐萤嘴角的笑容僵硬起来，原来他不是没认出来，只是在等她的反应，见她一直跟个没事人一样，才开口道出那一面之缘的事情。
她假装迷茫地看了看对方，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眼神，“原来是您呀。”心中越发疲累，男子都主动说了，她也不能装作不认识，也不能拿认错人当借口，毕竟只要他派人跟踪自己，便知道自己回了哪里。
陶星延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她没有想起来自己，伸出手，小厮便递给他一瓶药，他拿在手里端详片刻，才道：“五皇弟吃过你的药丸？难不成这些都是他之前在外游历的经历，他可是没跟我这个皇兄提到过。”
五皇弟……皇兄……
他主动透露身份，倒是打了齐萤一个措手不及，她神色惊愕，一时说不出话来。
压下有些不安的情绪，她勉强笑道：“您是，四皇子？”
身体羸弱，伤寒不断，温柔如春风，似乎没有脾气的一个人。
这就是四皇子的特点，若他是四皇子的话，陶府的那个是谁？
正当齐萤心绪不稳的时候，陶星延忽然又笑着道：“你是五皇弟府上的人，之前见你还在扫地，现在怎么出来卖药丸了？难不成因为药丸，皇弟便把你收到府中？”
果然。
齐萤眼睫颤抖，在心里盘旋了那么久的谜题终于解开，她却不觉得轻松，反而觉得呼吸里都透着一丝沉重。与此同时，另一个谜题又在心里展开。
如果陶公子是五皇子，是何息，他既是已经见过自己，为什么装作不认识？
所以她一个普普通通的下人怎么会晋级得那么快，从卑微的扫地婢子，一跃成为陶府贵客。
所以那些个熟悉的背影，竹林里赠玉佩之人，见她还刻意隔着幕帐，以及昨夜她失去意识前见到的人，都有了解释。
想起那个记忆力扯着自己袖子，内向到不敢抬眸的少年，齐萤眉头狠狠一皱。
为什么他要装作不认识自己？
担心自己在北元国做下人的事情暴露？不想回忆起那段卑微的过往？还是怕她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便上去纠缠？
齐萤抿唇，忽然就有些不开心。她还没做什么呢，对方就这样避着她，真叫人心凉。
抬起眼睛，注意到四皇子还在等她回应，她忙回过神来，随口胡诌，“生活困难，卖身为奴，也不想放弃家族传承，故而找机会出来卖药丸，让殿下见笑了。”
陶星延果真笑了一下，却不是嘲笑，“姑娘自食其力叫人佩服，眼下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果然是温雅公子，对一个下人都这么有礼貌。齐萤满心佩服，看着他们离去，才收拾东西打算离开。
走前她看了看摊子上的腊肉，犹豫了一会，还是把肉取下来拎走了。
花了她十五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