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果然是龙行大草!”
“这幅字不得了啊,此趟不虚此行啊!”
“废话!这可是诸葛大家的缠丝劲!”
“息声,听听洪大师怎么说。”
洪元斋换上胸前的眼镜,细细打量这篇名为《赠别严士元》全诗的草书,很有些如痴如醉的感觉。
末了,他眼中难能可贵地流露出一丝承情的色彩,冲着韩浮生拱手说道:“这幅张丰的真迹价值一百五十万,韩兄真舍得匀给我?”
“韩浮生要出让?”
众人听在耳里,别提多震惊了。
一幅张丰的真迹,那绝对是可遇不可求之物。
穷疯了才会把这样的藏品转手出让!
敢入行当代艺术品收藏的武者,谁家还不趁个千八百万?
区区一百五十万,谁能看在眼里。
“王奇,你这幅字真是送给我了?”韩浮生侧首问身旁站立的王奇。
王奇自然明白韩浮生的潜台词,说起话来极为得体,“韩叔,礼物既是送出了,或送或卖当然听凭您处置。”
付出几斤几两,获得几两几斤,这是生意厂商的基本规则。
张丰那幅字他是溢价购买,前后花了200万有余,才让金陵一位收藏家忍痛割爱。
但拿二百万在叶昭和韩灵素之间埋上一枚定时炸弹,王奇觉得不亏血赚!
韩浮生年过半百,什么不清楚?
一个男人在他面前无事献殷勤,要么贪图他两个女儿的美色,要么有求于他,而且后者仅限于韩家老爷子在世。
王奇觊觎二姐儿,韩浮生心知肚明。
但相比之下,洪元斋的人情显然更加可贵!
谁不知道洪元斋背后站着一位九品王者境,假如那位大人物肯给徐督军递句话,或许老二家的闺女就给放出来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
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更何况还是自家二姐儿的婚姻。
韩浮生不可能主动帮助王奇,最大限度也不过是充耳不闻、一笑置之罢了。
心里如此想,面上他却表现得相当高兴,拍了拍王奇的肩膀满脸笑意道:“改天来家吃饭,让你岚姨亲自下厨烧几个拿手菜。”
洪元斋将眼镜取下来,眼神中颇为腹黑的玩味,“这样吧,韩兄。我还有个小小的附加条件,但决不白占你这份便宜,一百五十万收购这幅字,外带欠你一份人情。”
众人闻言,不由得眼红脸热,纷纷浮现出激动的情绪。
“这个韩浮生,运气真好啊!”
刚刚还在大加讥讽的众人,忽然间就羡慕嫉妒恨起来。
只因钱终究不是万能的,而权却是无所不能的!
谁不知道洪元斋虽只是个五品境,背后却站了一尊九品王者境。
他的一个人情,何等之珍贵!
见韩浮生耐心等待下文,洪元斋也不绕弯子,缓缓道:“你把刚刚那幅赝品也一并匀给我。”
“那幅赝品?”
韩浮生神色略微古怪的望着洪元斋,这下他是真不懂了。
不玩收藏的人不懂深陷这一行玩家的癖好脾性,可以说越资深越不可自拔。
所以洪元斋宁肯欠下人情都要收购张丰的这幅字,他是能理解的。
可他入行至今也从没听说过,专门有人收藏赝品的。
“怎么样?韩兄,把那幅赝品匀给我,对你来说也不过举手之劳。”
洪元斋说的轻描淡写,仿佛果真无足轻重,似乎这个要求真的仅仅只是这场交易的附属品。
韩浮生皱了皱眉。
众所周知,洪元斋眼力独到,从不打眼。
那幅字莫非另有玄机?
可在场众人多是武者,从中分明感受不到丝毫的杀伐之气,应是赝品无疑啊。
洪元斋葫芦里卖得究竟是什么药?
正在韩浮生犹豫不决时,贾姓老友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角,给他暗中使了个肯定的眼色。
韩浮生叹了口气,开口道:“王奇,你去把两幅字都取下来,一并交付给元斋先生吧。”
虽说此举不合规矩,但翟丹青看着叶昭的面子上还是冲着徐妃蓉点了点头,让她开柜。
先取出那幅《赠别严士元》交给王奇,徐妃蓉刚要转身去取那幅赝品。
一道淡淡的声音从众人背后传来。
“等等。”
众人连忙转身向后望去,只见一年近四十的邋遢道人脸上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那幅字是贼赃,我看谁敢动!”
声音并不大,但在这展厅内,却清晰无比的传入到所有人的耳中。
“贼赃?”
整个展厅忽然间陷入到一片沉寂之中,就连韩浮生也呆住了。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王奇身上。
长辈过生日送贼赃,比送赝品还要过分!
“不可能!这幅字我从余观海手中购来,各项手续都是完备的。”
王奇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阴沉无比,这幅《赠别严士元》是他千辛万苦淘换回来的,如今居然被人污蔑说是贼赃,这要传出去还让他今后怎么做人?
邋遢道人指着那幅“龙行大草”淡漠一笑,“我没说这幅赝品。”
“赝品?”
所有人再次怔住,纷纷回头望向洪元斋,心中不免微震。
洪元斋根基不在苏沪,但在长三角圈子里极负盛名,是公认的收藏大家,属于那种一言九鼎的大拿。
经他鉴定的真迹,此时居然被人质疑是一幅赝品,这就是明目张胆的叫板挑衅了!
难不成这道人比洪元斋的鉴赏水平还要高?
可苏省的收藏名家中,还有比洪元斋更加权威的大师么!
“哈哈哈!”
王奇立刻大笑起来,他嘲讽的望着邋遢道人:“质疑谁不好,居然敢质疑洪大师?真是笑死我了。也行,今天众多收藏界的朋友在场,你倒是说说你的高见?让我们也都长长见识。”
周围许多人也不由得露出苦笑,谁都能够听出来王奇口中的讥讽。
邋遢道人深吸一口气缓缓抬头,“要什么证据,我说是赝品,它就是赝品!”
这就有些强词夺理的意思了。
但众人被这道人的气势所摄,一时半会倒不敢出言嘲讽。
“既然拿不出证据,那你有什么资格向洪大师叫板?”王奇死死盯住邋遢道人,希望能从他脸上找出一些有趣的蛛丝马迹。
很可惜,邋遢道人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淡笑,甚至那笑容显得有点麻木,这让王奇不太舒服,事出反常必有妖。
只听道人冷哼一声,“笑话!写没写过这幅字,我自己还不知道的吗?”
话语一落,所有人在这一刻神色都变得呆滞,惊诧万分。
“什么?”
“莫非他就是张丰!”
“这幅《赠别严士元》是假的!”
全场哗然,就连韩浮生都呆住了,难以置信的望着邋遢道人。
张丰性格古怪,脾气很大。
虽在清虚观安家,可在场众人却是谁都无缘一见。
岂料,这场展会竟会惊动他亲临!
“这……这怎么可能?”
王奇再也呆不住,难以置信的吼道:“我花了200万结果买了一幅赝品?不行,我得去找余观海理论去!”
说着,就拿着那幅卷轴灰溜溜出了展厅。
心里虽异常恼恨,他却知道先要摆脱眼下的困境才行。
废话,留在这里丢人现眼的嘛。
张丰看着洪元斋冷冷一笑,道:“洪元斋,你个老小子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还想偷鸡捡漏?我明确告诉你,那是贼赃,没有我的同意,今天谁都别想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