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不破拉过姬沧月的手,仔仔细细的将他手上沾染的一些尘土擦拭掉,所幸在这至阴之地,他的尸体倒是没有出现任何腐化的迹象,这让闻人不破稍微心安。
“你家那位老头儿端的是深藏不露的,连仙界与地府的事儿都知晓,竟然还做成手记,让你看到?”堂三爷看着连飞羽笑得意味深长。
连飞羽重新揽着姬沧月,紧紧的抱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众生渡的尽渡不尽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沧月仙君绝对不是你们猜想的那般是兽神帝丹,之前我们曾与你们说过,南林小镇密林深处禁地之中存在一个火种存放地,尽数收纳所知所见植物种子,很明显,那个地方的法则很特殊,不接纳外界生灵,然而当时我与沧月仙君却能自由出入其中,开始我以为是因为黑骑托着我们进出的关系,然而后来我发现,并非如此,沧月仙君独自跟随你们来往生泉之时,独留黑骑在那处,黑骑也是不能进入深处生命种子储放之地,只能在边缘徘徊。”
“你的意思是?储存植物种子的地方,是因为你们在的关系,才接纳?”闻人不破问。
连飞羽点头:“后来我想,兴许是因为我得老地仙半只身的缘故,所以才被接纳,但我又发现,只要沧月仙君不在,我也是进不去那个地方,连云仙山连云阙内也有一处储藏植物种子的地方,是我家老地仙所造,然而其规模根本不能与南林小镇禁地中的相提并论,南林小镇那处储藏地,法则是九色堇啊,当时我们便在其中发现一幅图画,是一小兽与九色堇,今日我见无常花萦绕沧月仙君,方才明悟。”
闻人不破与堂三爷面面相觑,他们之前结合四万仙山禁地下方所见,猜测姬暮云圣君与龙啸天圣君当年自禁地下方出来,所带出来的东西,兴许是兽神帝丹内核,所以姬暮云才想尽办法搜罗兽神帝丹残片,以期望复活兽神大帝,可是现在,照之前西沉海姬沧月以七色堇助冷月圣君和中州太子驱除妖刀蔽日里的念,以及在这黄泉,无常花护他左右来看,确实十分有一种可能。
那便是,姬沧月或许当真是由姬暮云他们自四万仙山禁地中带出,然而却并非是兽神帝丹,而是……神花九色堇!
连飞羽红了眼眶,哽咽道:“那时沧月仙君被……被冷月圣君所伤,以当时冷月圣君的修为尚且抵挡不了妖刀蔽日里的各种念,沧月仙君与我仙修,以我地仙根为引才助他压制,然也仅仅那么几次而已,后来他再不肯与我……总之,若非他发现了自己与神花九色堇的关系,离开我,是断然无可能自行驱除妖刀蔽日里的各种念。”
堂三爷点头:“你说的有理,那小狼崽与中州的小兔崽儿有清心决和圣君境界护着,都没能成,姬沧月确实……”他一阵沉默,旋即苦笑起来:“昔年道爷料事如神,如今怎道是十推九错?”
“我瞧着沧月当时便是不想活了主动上去求死的,不过大抵是没有想到,对他出手的人,会是冷月圣君吧?”
“是成全。”玄武帝君道,“既然他是神花九色堇,那么当时能够融合兽神帝丹也就不难理解了,不过他将帝丹最后交给那位狼王,想必那才是兽神帝丹最后的归宿,他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这般去做,只是,情之一字,难解,以他神花九色堇,说来,与连飞羽这小地仙才是天造地设更为相配,偏之心之所系是旁人。”
听闻此,连飞羽神色更为暗淡,这爱而不得,求而不得的感觉,他甚是明白其中苦涩。
堂三爷大翻白眼斜着玄武帝君:“你倒是懂得真多,那不知原本与玄武帝君更为相配是哪尊?怎得就心之所系成了本道?”
玄武帝君眉目含笑,嘴角微微上扬,背过身去,只轻轻道了句:“不曾。”
“欸?不曾是什么意思,不行,你给我说清楚。”堂三爷铲子一撂,缠了过去。
闻人不破捡起那柄盗铲,继续小心的挖了起来,这背阴山石质极为特殊,十分难挖,他只好加持了阵法上去,以四两拨千斤的方法缓慢刨出那些严丝合缝的石块,一点点的瓦解,这才缓缓将这本疑似地府神卷的生死簿给挖了出来。
仔细摩挲,这生死簿的质感应该是由一种神木浆造,但说不出具体为哪一种神木,确实残缺破损的有些厉害,缺张少页也不少,不过看似残破,上流转的法则与道蕴却极为奇特,外观之只是一本残卷而已,可当翻开残页,一股恢弘肃穆感压迫而来,每一个名字之上似乎都禁锢了一世繁华与喧嚣,最终却都成了沧桑,这一页纸就这般大,然而每一页却又似乎自称一方小世界,记载了无数无数的名字,在那方空间中禁封。
“里面还有东西!”连飞羽道。
堂三爷凑了过来,看玄武帝君宠溺无奈的笑以及少年脸上的那抹得意,显然是后者胜利归来。
“啥啥玩意儿?”堂三爷取出里面的东西,是一支笔杆,却没有笔头,笔杆子做的十分考究,龙头凤尾,笔身透亮,皎若明月,上有诸多符文,围绕了一个‘判’字所刻画。
闻人不破接过笔杆仔细观摩,想必是用以判改这生死簿上的笔,材质为同一神木,然而却呈现两种不同的质感,笔杆分明是木质,却更觉似玉,若非有连飞羽在,恐怕会将之当成是两种材质。
“这个‘判’字,可有趣的紧呢。”堂三爷盘腿坐到罗经盘上,将自己的云梦生花秋毫拿了出来,搓着下方的笔头道。
玄武帝君点头:“所谓判之,即为,明,辨,据,读,也就是利用已知的视觉信符号来判断新获得的视觉信息的含义,此笔与生死簿搭档,判的却是生灵的生死。”
“判天地之美,析万物之理,有黄泉路在,走一遭,明辨生前所有事,清算恶业,此笔公正!”堂三爷嘿嘿笑道。
【注:判天地之美,析万物之理。 出自《庄子*天下》】
“判官笔……”闻人不破咀嚼着这个判字,体悟了一会儿,“既然这背阴山人不能行,如何过之?”
堂三爷咂了咂(za)嘴:“人不能过,肯定是魂才能过了,说白了,不管地府还是天庭,都是剥离收纳仙魂之所。”
“难不成我们要仙魂离体去探索背阴山?”闻人不破咋(ze)舌,他的仙魂才刚凝结而成不久,自己还未摸清楚,且这大界仙魂离体早就不行,最多在肉眼可视的范围内凭借强横实力强行剥离,且离体时间有限,否则仙魂便会被大界法则强行拉走不知去往何处。
堂三爷摸出来那三面魂藩,摇着藩懒洋洋的道:“其实也行,不过有点儿冒险,道爷做事儿,向来讲究万无一失,自然不会兵行险招,我也一直在思考,现在在这忘川彼岸的咱们几个,有正常人么?先说执明君,已经成一汪水了,我呢,不用说了,躯体和仙魂都是拼凑来的,飞羽,老地仙的传承,通大地之声,姬沧月,已经成一具尸体了,另外还有不破你,培元仙君呀!你们没考虑过,为啥外界人怎么就过不来呢?上次游弋圣君和冷月圣君可是试过了,他们俩差点儿没交待在这忘川河里,所以说,我们能过来,自然有能过来的理由。”
闻人不破眼眸漆黑,对于堂三爷的话,他不知怎么说好,不兵行险招?呵呵,当日不管是在南林小镇,还是在四万仙山禁地下方,以及后来的各种冒险,都足以证明,这是个胆大妄为,无法无天的主儿。
“你说的这倒是有理,可是三爷,既然我们不需要用夺魂幡剥离仙魂,那么如何过这背阴山?”连飞羽询问。
堂三爷扭了一圈儿,将夺魂幡与招魂藩又收了回去,留下引魂藩:“这里河中到处都是残魂,若是能引上来两只,先看看这仙魂是如何过的背阴山!”
玄武帝君摇头:“只怕不行,河中魂皆已被磨灭的七七八八,残魂除了嚎叫和戾气基本不剩下什么了,用这些残魂,大概不成。”
“想来也奇怪,这些残魂是从何处入的河?忘川的源头又是什么?”堂三爷琢磨了一会儿,“那我现在出去往生泉,找几个看不顺眼的用夺魂幡剥两只仙魂来?”
“这……三爷,不说这太过残忍卑鄙,就算可以,这会儿再出去只怕也十分危险了吧?”连飞羽顾虑道,这随便剥离人仙魂之事……他不大能够接受。
堂三爷嘿嘿一笑,手中引魂幡一抖,两团白色雾气自幡中脱出,它们游游荡荡,有些要散型的迹象,显然生前只是刚修出仙魂境界的小修士,此时与躯体分离,躯体死亡,他们的仙魂有些木讷,似乎散了诸多意识。
“三爷,这是……”闻人不破皱眉。
“昂,我没杀人,这是之前得到魂幡之后,路过西沉海,想实验一下,顺手招来的,那儿是战区,死修士的太正常了。”堂三爷摆摆手,不以为意,而后快速虚空刻画一些符咒,似乎在为这散灵聚气,仙魂很奇特,与其生前形貌基本相似,但却呈现透明感,整体极为轻飘,不过应该还是有些质量,若意识尽数散去,这凝聚而成的仙灵之气只怕也要四散,融入大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