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不灭以游龙笔蘸六畜血刻画聚魂藩,他深情专注,像极了闻人不破画阵时候的样子,大概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找到他是闻人不破亲生的影子。
聚魂藩与夺魂藩两者的符文道则相反,地上的阵图刻好之后,他将那具佛修者的腐骨放入其中,聚魂藩也已画好,将之盖在腐骨之上,密密麻麻的符文间写着一个古老的‘聚’字。
“通灵神幡,凝天地气运,符印十尾,幡动引灵,照我前生!结!”随着咒语念必,闻人不灭抓住夏怜生的双手,两人坐在腐骨两侧,相互十指紧扣对方,面对面闭上双目,闻人不灭交代道:“猴子,你帮我们看好罗经盘和四周,我和弟弟以轮回印去探一探你救命恩人的执念。”
猴子行六连连点头,这是它求着人家帮忙办事的,可不能添乱。
随着轮回印出,闻人不灭与夏怜生同时再次睁开眼眸,轮回眼开,一黑一白,望进彼此的眼眸深处,与此同时,聚魂藩光茫大盛,蛟绡布匹直接化为飞灰,只留下散发着幽暗光茫的符文悬浮着,而后尽数进入腐骨之中,而夏怜生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继而神魂似乎被撕扯拉拽,跌入了这具腐骨的记忆深处。
……
那是一个小和尚,在辈分里排圆字辈,取字为吉,在一贫寒的寺庙长大,佛修基本处在仙域最西处,与之临近的有一个国家,为西凉女国,国王为一代女帝,人称西王母。
【注:西王母为西凉女国的女帝,实际上古代神话中,西王母与玉帝根本八竿子打不着,也不是夫妻。】
他在九岁那年在江边救起一个西凉女国的少女,那年坟场黑气暴起,又吞噬掉了不少地域,仙灵之气骤然紧缩,种植粮食仙草等大片枯萎,别说凡人,即便修为高深的仙长,也都折损了不少,寺庙本就贫寒,此下更无人前来上香礼佛,都四下去寻机缘与食物,几间破庙,只剩他一人度日。
少女名唤飘飘,暂时跟他住在寺庙之中,两人并无什么交流,他害羞,飘飘也害羞。
不过飘飘会做换洗工作,打扫,做饭,有时也会跟他一起去找能食用的食物回来,日子倒也能维持下去,他坐在佛像前礼读经书,她便远远的坐在外面听着。
五年后,他十四岁,已将庙内书籍倒背如流,可是出去的师长师兄们一个都没有回来,飘飘也出落成了一个很是漂亮的女子。
“现在仙灵之气浓郁了些,大地回春,食物充足了起来,你若想回西凉女国,我们便动身,我送你回去。”圆吉对飘飘道。
见圆吉对她有驱赶之意,飘飘满脸伤心痛苦,后不得已说出了实情,西凉女国之内全是女人,闭关锁国,不与外界交流,外界盛传她们繁衍后代的方法便是国内有一口古泉水,唤作子母水,女子饮水可孕育子嗣,所生养也皆是女子。
这其实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事实上,西凉女国只有上层的统治阶级,才有资格孕育子嗣,下层女子基本都只是平民奴仆,不过西凉女国并不苛待平民奴仆,甚至给她们成长的空间,做的好了,依旧有机会进入上层统治阶层,因而国内倒也风平浪静,十分和睦。
而上层统治阶级孕育子嗣的方法,也并非饮用子母河水,而是去外面挑选品质好的男儿,撸来偷偷进行人事,怀孕之后,便会将男子处死,生下的婴儿,如果是女孩儿,便留下,如果是男孩儿,便再偷偷送出女国,扔到一些道观或者寺庙。
另外一种增加女国人口的方法,便是高层会从外面带来被抛弃的女婴,交给一些有些功劳的平民们抚养,为了保证女国人口的数量,外出找寻被抛弃女婴高层都是有任务的,每年必须带回多少个。
而飘飘,便是从外面被带回女国的小女孩儿,她那年四岁,因为聪慧,已然记事,但她并非什么被家里重男轻女给抛弃的,而是那女国高层为了达成任务目标,生生杀了她爹娘将她掳去,路上,与她一同被掳去的还有一个相貌极好的和尚,那和尚看年岁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路上听那几个高层女子谈论,说以这个和尚的姿貌,只怕定能被一级女官看上。
一路上,她们也对这个和尚各种戏弄,可是这个和尚从始至终都是一张圣佛脸,不为所动,只夜深人静之时,才露出寂寥之色,和尚很温和,他被下了药,佛力尽散,他用尽全力,结了一颗佛心,融入了飘飘的手心之中,说祝她一生平安康健,算是两个不幸被迫害之人的相互慰藉。
被带回西凉女国后,飘飘被交由一户平民家里养着,而那和尚则被送入了宫中,自此再无消息。
八年后,飘飘十二岁,因为她有一颗聪慧之心,习武也很有天分,在一次狩猎活动中猎得一只灵兽,得了功赏,女官们见她有潜力,便将她带入了宫中,让高层女官们考核,如果考核上,就能进入女官底层的训练营,有机会继续往上爬。
她被带到一个女官家中,那女官是一个一级女官,修为强大,也孕育了好几个女儿,个个都十分有天赋,不过那女官还未来得及约见她,就被前方召走,说是有外界男子过来挑衅,要讨她们的女人做老婆,而且那年正值坟场暴起吞噬不少地域之时,外界难以找寻食物和灵物,女国一向注重囤积粮草,因而进入饥荒年景,这女国一下成为了外界眼中觊觎的生存之所,要从中掠夺物资和女人,因而战争不断。
女官去处理事情,留了飘飘一人在家中,她闲来无事,便在开放区域活动着,可是这时,她觉得她手心处滚烫,是那一颗被祝福的佛心,她循着感觉而去,进到了后院,便见一开着窗户的屋中,一个俊美无匹的公子神伤的坐在窗前,飘飘还是一眼便认出了这公子便是当年同她一同被掳来的和尚,不过现今已经竖起了长发,他身上被道法锁困,不能自由。
“哥哥,是你!”飘飘冲了过去。
“你是……”见竟有人能过来此处,男子一脸惊愕,他已多年除了那个女人,再没见过外人,而且,按理说,第一次之后,他就该被处死了,可是这女官十分欢喜于他,所以一直锁困养着,并未将他处死。
“是我,飘飘……”她伸出手,露出掌心处的一点佛心。
男子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是你,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
“哥哥,我怎样才能放你出去?我来帮你。”飘飘心热道,在这西凉女国,她并没有任何归属感,而家中也已无人,反而这个当年与她同病相怜,给了她一丝关爱的大哥哥,在她心中反而有了家人一般的感觉。
男子看了看身上的禁制以及被挑断手筋脚筋伤处,摇头苦笑,“我如今已形同废人,你救不出我的,我苟延残喘至今,只不过心有不甘,我本为佛兰寺最有出息的佛修者,自悟了一套佛家功法,十分厉害,若非当年被那妖女用苦肉计陷害,也不会着了她们的道,只是可惜了这套佛法无法得道到传承,我心中不甘,况且,我如今已同她孕育两个子女,女儿六岁,在她身边养着,而儿子,却已有八岁,为我的第一个孩子,生下后看到是男孩儿,被送出了西凉女国,那女人曾悄悄去看过,毕竟人非草木,慈母之心尚有,儿子被送到了一处离女国不算太远的寺庙之内。”
“哥哥你是想,将你所悟所修的佛法,传于你那孩儿?”飘飘问。
男子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这只是我所思所想,只是如今落得这副田地,又有何用?”
飘飘咬了咬牙,抬头直望着男子的眼睛道:“哥哥我帮你,我自幼记事早,杀我爹娘之仇,不能相忘,我憎恨这里,哥哥,你将功法给我,我带出去,去找您的孩儿。”
她态度坚决,又劝说了男子一番,在这种地方,男子也明白,飘飘或许是他唯一的希望,因而,他将所学所悟,尽数封于了一串数珠之内,这串数珠是他随身所带,仗着那女官对他的偏爱,他当年硬是留下了数珠在身旁,所答应的条件,是每日对那女官笑十遍,还要留下长发,不再剃头。
临走之际,飘飘不舍,要抱一抱这个哥哥,两人隔着窗户抱在一起,这本是一个简单的道别,却刚好被回来觉察到后院结界有异动的女官冲进来的女官撞见,她恼羞成怒,又怕事情传出去,当下立刻决定杀了这个十二岁很有修行天赋的小姑娘。
“我养你数载,为你生儿育女,一直以为你潜心礼佛,清心寡欲,没想到你竟然起如此淫贼之心,对一个小姑娘行这等事。”女官大骂,她又憎恶的看着飘飘:“小贱蹄子,没见过男人,第一次见,便起这等狐媚之心,我这就剜了你。”
她拔剑相对,男子艰难的扶着桌子立起:“够了,她是当年与我一同带回的小女孩儿,当年被关在漆黑的笼子里,她唤我一声哥哥,今日有缘再会,这拥抱,不过只是一个无奈的告别而已,她还只是个孩子,只有你那龌龊污秽的内心,才会如此理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