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被隐去的那部分，恐怕才是关键。
“衍礼手里的项目，是国家重点支持项目，投入巨大，也寄予厚望。”
“项目经费如果出了问题，哪怕只是流程上的瑕疵，被审计发现，后果是什么，尼们清楚吗？”
王教授没有直接回应舒静娴的话，而是将后果摊开。
“不仅仅是项目中止，资金追回，衍礼的学术生涯会彻底终结。”
“我作为项目负责人，也难辞其咎，甚至整个研究所的声誉都会受损。”
他把利害关系摆在明面上，这不是儿戏。
傅衍礼的脸色更白了。
导师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他比谁都清楚后果。
所以他才一直抗拒，一直犹豫。
舒静娴也沉默了。
她知道王教授说的是事实。
她要求傅衍礼去找导师，甚至亲自跟来，何尝不是一种孤注一掷的豪赌。
赌王教授会看在傅衍礼的才华和项目的未来上，冒一次险。
或者，赌他会看在自己“市一院外科医生”的面子上，给予一点通融。
但现在看来，王教授显然是个极度理智和谨慎的人。
“王教授，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舒静娴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
不是害怕，而是某种希望将要破灭的绝望。
如果连这条路都走不通，她们真的要山穷水尽了。
王教授看着她，沉默片刻，似乎在做最后的权衡。
他不是冷血无情的人，看到自己的学生和一位优秀医生陷入如此困境，他不可能毫无触动。
但他肩上担负的责任，让他不能感情用事。
“项目经费，绝对不能动。”
他最终给出了明确的答复，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这是原则，也是底线。
傅衍礼身体晃了一下，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舒静娴的眼神也瞬间黯淡下去。
“但是…”
王教授话锋一转。
两人几乎同时抬起头，看向他，眼里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看在衍礼是我学生，舒医生尼也算半个同行的份上。”
“我可以以我个人的名义，想想办法，凑一笔钱出来，暂时借给尼们应急。”
“但这笔钱不会太多，数目有限，而且，我需要衍礼给我写一份详细的情况说明和借款协议。”
王教授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不动用公款，而是他个人出资。
这既守住了原则，又在能力范围内提供了一些帮助。
同时，要求情况说明和借款协议，也是为了规避风险，了解实情。
个人名义借钱？
傅衍礼和舒静娴都愣住了。
他们预想过各种结果，被严词拒绝，或者被巧妙推诿，甚至是被训斥一顿。
却没想到，王教授会提出个人借钱给他们。
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尤其是傅衍礼，他了解导师的为人，严谨，甚至有些刻板。
平时在学术上要求严格，生活上却很少过问学生的私事。
现在居然愿意自掏腰包来帮他这个“不省心”的学生？
“老师，这……”
傅衍礼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感动，愧疚，混杂在一起。
舒静娴反应更快。
“王教授，您个人出资…这怎么好意思。”
虽然是客套话，但也能听出她语气中的意外和一丝如释重负。
虽然个人借款数目肯定远不如项目经费，但至少是一笔救命钱，能解燃眉之急。
“数目大概能有多少？”
她很快就问到了关键。
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她们需要明确知道这笔钱能不能解决问题。
王教授沉吟了一下。
“我手头能动用的流动资金不算多，研究所这边还有些人情往来需要应酬。”
“我尽量凑一下，大概…十万，或者十五万左右吧。”
“再多，我个人也确实拿不出来了。”
他说的是实话，作为学者，他的收入虽然不错，但也不是大富豪。
能拿出十几万现金来借给一个关系并不算特别亲近的学生，已经是非常大的情分了。
十五万，这个数字让舒静娴的心沉了一下，够吗？
傅星河欠下的高利贷，利滚利，早就滚成了一个天文数字。
光是稳住那些催债的，可能就需要不止这个数。
还有房东那边的赔偿，律师费，他们三个接下来的生活费…
十五万，只是杯水车薪。
但有，总比没有好。
至少，可以先应付一下最紧急的情况，比如先把那些随时可能动手的催债恶棍打发走几天。
“谢谢您，王教授，这笔钱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
舒静娴立刻表态，“您放心，借款协议和情况说明，我们会尽快准备好。这笔钱，我们一定尽快归还。”
王教授点点头，表情缓和了一些。
“衍礼，尼跟我来办公室，我们单独谈谈。”
他显然还有话要对傅衍礼说，涉及到那个“情况说明”，有些事情需要问清楚。
而且，当着舒静娴的面，有些话他可能也不方便讲。
“好。”
傅衍礼应道。
舒静娴很识趣地没有跟进去。
“那我就在这里等衍礼，不打扰您了。”
王教授带着傅衍礼走向办公室。
舒静娴一个人留在大厅，找了个角落的椅子坐下。
刚才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但心头的重压丝毫未减。
十五万，远远不够。
王教授这边算是尽力了，她不能再苛求。
接下来怎么办？
卖老房子的手续还在走，一时半会儿拿不到钱。
难道真的要去找那些放贷公司，低声下气地谈判，请求延期或者减免利息？
以那些人的嘴脸，不趁机敲骨吸髓才怪。
还有那个匿名举报。
虽然王教授没有提及，但舒静娴知道，这件事像一把悬顶之剑。
暂时停职配合调查，听起来好像问题不大，但对她的声誉和职业生涯，影响极其恶劣。
如果调查不出结果，或者被人抓住什么把柄，她可能真的会被毁掉。
是谁在背后搞鬼？
催债公司？傅星河的仇家？还是医院内部的竞争对手？
她一点头绪都没有。
正思绪混乱间，她的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她眼神一凝，是她之前拜托打听消息的一个医院同事。
她走到一个更僻静的角落接起电话。
“喂，小李。”
“娴姐，尼让我打听的事，有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