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只剩下舒静娴，她靠在椅背上，眼睛有点发直，指尖时不时摩挲着手机屏幕。
也不知道哪一句话，让她盯着屏幕出了神。
等着温水凉了一半，她才缓缓起身，走到他身后。
他没回头，“明天一起去医院？”她主动开口。
傅衍礼低低应一声，“好。”
两人并肩站着，身影落在落地窗上，被城市灯光拉得长长的。
谁都不着急开口，也不怕安静尴尬，偶尔一阵凉风吹过，吹得人连心都软下来。
阳台外，路灯一排排泻着淡橘色的光，小区花园里能看见一只橘猫猫蹲在草丛边洗脸。
舒静娴低着头，拧着掌心的杯口，指关节有点发白。
傅衍礼搁着胳膊，呼吸轻微得像要掩饰什么，眼角朝她瞟了一下，开口慢得像怕吓着她。
“要不，明早我先送你，等你进去了我再走。”
“行。”她应得很干脆，没带一点含糊。
“你有点累了。”他低声说。
她没搭腔，掂着脚尖踩了踩阳台边上的地砖，转了下手里的杯子。
“你对医院还有留恋？”
她缓慢摇头，说，“这不是留恋，是不甘心。”
一句话把自己的气都理顺了，像把一根卡住的鱼刺咽回胃里。
“你如果还觉得憋屈，就说出来，谁惹你你就收拾谁。”
傅衍礼的嗓音压着点火，“别光盯着自己委屈，给别人看。”
“你是让我见谁咬谁吗？”她突然笑出来，声儿还挺短促。
“能吓唬的就吓唬，怕个屁。”他一副吃了火药的样子，像小时候打架不肯认输。
两人对视了一下，都没笑出声，但气氛就这么松了开。
屋里灯光在窗帘投了条影，他忽然用脚碰了碰她的小腿。
“走吧，早点睡，明天还得爬起来。”
她没拒绝，转身进屋，路过他身边时，袖口蹭过他指节，有一下短短的温度。
次日，天刚亮，外面楼道净得能听见拖鞋的响声一下一下。
舒静娴喝了半杯速溶咖啡，抖了抖眼皮，坐在玄关系鞋带。
傅衍礼背着包，鞋没穿好，一只脚踩着踝后跟。
他一边在门口等她，一边揉眼睛，头发乱翘着，睡得不够样子。
“今天别跟着我凑热闹了。”她拉开门，语气软下来，“你赶紧去实验室。”
“再瞎说我就跟进你办公室了。”他把丢在门口的外套一把拿起来，跟着出门。
电梯里没人，冷气呜呜的。
舒静娴手里捏着工牌，灯光照下来把她耳朵都晕红了。
傅衍礼咳了一声，“等会要是哪天受了委屈，不许撑着不吭声，记得打电话。”
她低头把工牌嵌进包里兜，“行。”
电梯快到底层时，他又闷闷地，“话不是随便说的。”
她瞧他一眼，嘴角弯起来，“我不是随便应付你。”
下了楼，院子一阵清晨的风吹来，带着路边早餐摊煎饼的香气。
她呼吸了下冷空气，回头挥了下手，“你快走吧，别杵着。”
傅衍礼真的没走，反倒跟着她穿过人行道。
路口绿灯亮着，他忽然拉住她胳膊，声线很低：“静娴——”
“嗯？”她没回头。
“你以后……不想一个人了，别折腾自己。”
她愣一下，瞟了旁边一眼，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别说这些。
她大步朝医院去了。
他在那停了一下，手指在裤缝里头酸得直搓，站了几秒才转身朝另外一头去。
医院门口，一堆人围着早饭摊排队，有个年轻女护士抱着三明治，一眼认出她。
“舒医生，您回来了！”
“嗯，今天回来交资料。”她说完拎起包进电梯，后面几个小护士围着她悄悄嘀咕。
“她不是前阵子被做掉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听说她的案子翻案了，好像是被人冤枉的……”
“哪个部门的？”
“你少八卦，快点交班！”
病房新一轮查房开始。
主任和上边的几个人看见她回来，脸色都藏着点热络和尴尬。
“舒医生，这次真是误会啦，感谢你的配合，调查组说你很干净。”
“没事。”她微笑，“耽误了工作，下次不会让同样的事发生。”
接管回来的病人病历摞了半沓，正好让她扎进手术里缓口气。
手术室窗台停着一盆还没死掉的仙人掌，旁边的水杯里还剩半口冷茶。
她一头扎进实操，刀稳眼利，比以往更专注。
同事换上手术衣过来打招呼：“辛苦了，昨晚做了两台急诊，没歇着吧？”
“还行，反正没倒下。”
大家嘴上的客套随时能变成下一桩流言，她见得多了。
一上午忙下来，手机震了一通。
她洗了手才看，微信头像是傅衍礼，“还活着不？”
她回了两个字，“挺好。”
那头捏着手机发了新消息：“中午等你一起吃饭不？”
她隔着洗手液闻到衣袖都是消毒水味，“你忙你的吧，别跟着我转。”
傅衍礼的回复速度很快，“等你下班，我在门口。”
她终于想笑，但是没忍住，回了一个笑脸给他。
病房走廊里新来的实习生拿着病例磕磕碰碰地走到她面前，看见她就结巴。
“舒…舒老师，能麻烦你过一下病例吗？”
“一会把资料摆好，别漏了哪一项。”
对方答应得小猫似的，赶紧点头。
午休时间快到，她从办公室出来背着包，刚出门就看见傅衍礼靠在自行车旁边打电话。
见她出来，马上收了手机，“饿了吧，附近馄饨店排队不长。”
她挑挑眉，“你怎么在这儿待着，不怕碰见你导师？”
傅衍礼理直气壮地说，“我导师现在午睡呢，谁会跑来找我。”
他带路去了巷口的小饭馆，两人坐靠墙位，老板娘给他们多放了两颗虾。
“医院现在气氛怎样？”
“跟打仗差不多，查一轮流言打一轮，连个正常的安静都奢侈。”
他一句话没插嘴，只慢条斯理地给她倒醋，筷子递过去的时候刚好沾到她手上。
她抬头看他，嘴角一点点上翘，“你怎么突然殷勤了？”
“没啊，就是觉得应该对你好点。”
这次，她没收回手。
外面日头正火，窗玻璃反着光，凑近看能瞅见外头车水马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