搂着女人的腰,蓝天韵低头看着颜念寒,她的睫毛被风吹着微颤,肤白如玉,唇被咬得嫣红,仿佛一朵盛开的朱槿娇艳欲滴,无声地诱人心神。
任谁都说不出,这张脸不好看。
他打听过她的传闻,世人皆说,小阎王,面如獠牙恶鬼,无情冷酷,杀人如麻,嗜血残暴。
这些词放在她身上,他觉得怎么也不合适。
颜念寒有一个好皮相。
那日她用着这样的好皮相,将他的心意剖开来,浇了一盆彻彻底底的冰水。
“蓝天韵,你喜欢我?”
夜色下他被戳穿了心思,眼神飘忽,不敢看女人,尽管她的眼睛看不见。
“嗯,我喜欢你。”
他鼓起勇气诉说着年少的爱意,炽热而自以为真诚,这几日他恨不得将自己所能得的东西,捧到她面前。
然后他听见女人说。
“可我不喜欢你,你的这份见色起意趁早歇了吧,免得给我惹麻烦。”
“我不喜欢你,更不爱你。”
她的声音淡淡,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就连刚刚美好的笑容也像是错觉,眉头不曾动一下,只是阐述着一个事实。
她以为自己是见色起意,她觉得自己会惹麻烦?
蓝天韵想出口反驳。
不是的,他不是见色起意。
话语穿过喉咙,又顿住。
那他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喜欢她,这个问题砸在了他的脑海中。
少年茫然极了,他自小生活在龙川谷中,身为宗主的独子,受万千宠爱,从小到大都没受什么委屈,想要的都会有人双手奉上。
唯一的一次,受到一旁系长老的陷害,落入冰川雪下,遇见了她。
他皱眉,被拒绝的感觉像滚烫的岩浆过后,猛然降下的冰雹,一个个砸得他闷得慌。
莫非自己真的只是好色?
羞耻的想法还没过去,就被颜念寒猛地一拉,女人抱住了他,滚到地上。
“你发什么呆,不要命了?”
她的喝斥让他回神,原来不知何时,一个巨大的林蜂靠近了他们,刚刚他站着的地上,插入一根黑红的尾针。
要不是颜念寒听到了声音,那现在这跟尾针插入的可是自己的后背。
他不敢再多想走神,连忙抱起颜念寒,就准备溜走。
林蜂通常是群居魔兽,不会单独行动,现在出现的只有一只,那其他的呢?
蓝天韵的速度很快,御剑朝着另外一边走,后面的林蜂慢悠悠的,好像没什么追来的意思。
他放松了点警惕,经过潺潺溪水时,数只黄色的林峰蹿了出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好不容易抗住了这蜂群,那只最先袭击的林峰在他视线盲区,射出了尾针。
那么粗的尾针,射进身体……他身子颤抖了一下,还是紧紧护住了怀中的颜念寒。
他的父亲曾说,自己真不像个剑修,怕痛得很,不愿意吃苦,没遗传到他老子的半分有点,倒是和他娇气的母亲很像。
颜念寒先前运剑对抗蜂群,已经耗费了不少力,她感受到了抱着自己的蓝天韵的颤抖,叹了口气。
“傻子。”
然后用最后一点力,强行控制脚下剑的行向。
哪里料想那尾针转了一个弯,又射了过来,她只好和愣神的蓝天韵换了个位置。
替他挡了这针,毕竟她疼着疼着,早就习惯了。
剑停在了一个寺庙外,他抱着胸口红了一片的颜念寒,脑袋空成了一片,凭着本能,就到了这儿。
破庙就是破庙,里面慌败得找不到一个落脚点。
该放着佛像的高台上,什么都没有,蓝天韵挥开乱七八糟的烛台香坛,看了看手下的一层薄灰。
这么脏,她会嫌弃的吧。
他从储物戒中拿出自己精致昂贵的衣服放在下面垫着,再把颜念寒小心翼翼地放上去。
颜念寒还在咬着唇,嘴角的皮渗出了点血,看上去很难受。
蓝天韵掏出疗伤丹药往她嘴巴里喂,好几颗都因他的慌乱,从手和嘴的空隙之间掉了下去,在地上滚了一圈。
价值不菲的丹药没有换来主人的一眼。
“颜念寒,颜念寒,你别死,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说喜欢你,我我不该……”他脑子到现在还是乱得很,一番胡言乱语。
他不想她死啊。
以前被说是小孩子,他觉得恼怒,现在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像个孩子。
什么都不会,没用极了。
怎么办,这是什么毒,为什么他刚刚没注意到那只林峰,没用得连躲都躲不过,还要靠自己刚刚亲口告白的人替他挡。
为什么这只针不能再准一点,直接扎进自己。
她说得没错,他会惹麻烦。
“姐姐,你醒醒好不好……”
“咳,你特么给喂了什么玩意?”颜念寒咳嗽几声,声音有点哑,身上一阵燥热,热气直冲脸颊,她觉得自己的脸肯定很好。
毒针还留在自己的胸口,她甚至能感受到毒素一点点地渗入自己的身体,和这股热交融。
混合出了更难受的感受。
嘶。
她想说脏话,这蓝天韵就是个傻子吧。
——你还好吧?
“我看见了你穿了一个裙子在我面前跳舞。”
“就很奇怪,一个剑怎么能舞得这么荡漾。”
半魂剑:?
完了,他可怜的寒寒,脑子都开始犯傻了。
讲真,它摸不准颜念寒是真的难受,还是假的,反正这不要脸的玩意居然还有心调侃它,说明她身体还能撑。
——我不明白。
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挡下那根毒针,故意让自己难受。
颜念寒没有回答它,她拍了拍蓝天韵的手,说道:“出去帮我找点水,刚刚御剑的时候,我听到了下面的水声,不远处应该有水。”
“可、可是……”针在颜念寒身上,他心中也泛起了莫名得疼,连说话都结巴了。
很危险啊,他不能放任颜念寒一个人在这儿。
却被颜念寒强硬地打断。
“去给我找水。”
“坏弟弟,我要把针拔出来,你要留在这儿看吗?再说,我可不想就这么黏糊糊地休息,快去,别给我磨磨唧唧的。”
她语气又恢复了平常,中气十足地样子推了蓝天韵一把,催促着他出去。
蓝天韵手上还有一片她的衣角。
血迹斑斑,战斗的残破痕迹。
他还在犹豫。
颜念寒感受到了他的气息还在身边,于是一把扯下他的领子,楼主他的脖子,说话呼出的热气刺激着蓝天韵的皮肤。
还有她口腔里血的味道。
“坏弟弟,你不会想着趁人之危吧,想留在这儿看着姐姐,啧啧?”
“不、不是,怎么可能!”他立马反驳,脸上止不住地泛起了红,因为羞耻,因为恼怒,瞥见了她伤口的位置。
在胸口,确实有点……
“我马上就回,你在这儿等等。”
走之前,少年放了几个防护法阵开在寺庙外,随后匆匆离去,为受伤的姐姐找水。
半魂剑在颜念寒的识海中看着这一切。
——为什么要支开他?
——你想干什么?
它看不明白颜念寒,从幼时的女孩到现在独当一面的女子,半魂剑自认为一直陪在她身边。
可……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身上藏了许多它所不知的秘密。
它应该信任她的。
在一次次看着她受伤,看着她背负着它所不知的负担,半魂剑有些动摇了,它有一种迫切的感觉,迫切地想要知道她的一切。
她所隐瞒的一切。
负重前行的不该是她一人,她理应是潇洒无忧、不被凡事所扰、随心所欲地做着自己。
似乎察觉到半魂剑情绪的波动,颜念寒在识海中伸出一个小触角,轻轻地楼住半魂剑残缺的剑魂。
“小宝。”
半魂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颜念寒说的是不是“小半”。
她从来没有称呼过它为“小宝”。
可是这两个字落到它的剑魂中,又异常得熟悉而温柔,像是能抚平它一切的负面情绪。
——算了,你想干啥就干啥吧。
被精致华服所盖的高台上,女人半躺着,一侧的衣衫褪至半腰,露出漂亮的肩胛骨,她仰着头,露出下颚线和肩颈,是那么得昳艳,引人遐想。
肤白似血,她仿佛无意间抚了下脖子,手上沾染的血便留下一抹红。
“嘶。”
她疼得蹙眉,听到了约莫是门槛的脚步声,布料和木头摩擦而过的声音。
在这样静谧的环境下,尤其得明显。
虽然失去了视觉,她的头还是礼貌地往那边偏了偏。
“来了?”
亲昵的声音,好像还裹了一层蜜。
若是颜念寒的眼睛恢复了,她就能看见来者的男人的模样。
他踩着稀薄的月光,一袭白衫,不紧不慢地跨过门槛和东倒西歪的桌椅摆式,走至高台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女人。
衣衫不整的女人,暧昧旖旎的画面。
在他的眼里,惊不起分毫的波澜,那双眼睛美得不真切,他毫不避讳地看着女人,不带一点情欲,或者说连惊艳也没有。
他就像在那儿,单纯地看着你。
“要我帮你吗?”他道。
而半魂剑发现,它在神识中看不见外面的场景了。
它被男人给屏蔽了,和颜念寒之间的联系也被隔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