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漆黑幽深的夜里，两边的灯笼照耀的范围不是很大，也就一米左右。
高大的树树立在两旁，偶尔能够见到一两只鬼，也都躲在枝叶之后。
进入北方之后，准确来说，现在已经成了鬼蜮的北方。
长老阁的暗杀就少了几波。
也不知道这些老不死想干什么，她寻思也没有惹他们什么啊。
——光是毁掉‘绕指柔’这一条，就足够他们记恨了。
——更别说你干的其他事。
——偷摸地借着珵这条线，铲除了他们多少爪牙。
“你这话倒是说错了，‘绕指柔’是凌霄宗动的手，和我有什么关系。”
半魂剑沉默了一会。
——你培养的三十二位暗卫。
——两个死在了北方战场上。
——还有三十位，五位给了孟锦诗，其余的都给了廖嘉言。
——你自己却什么都没有，图什么呢？
“我不需要。”
她远眺着那座显现于半空中的宫殿，那里曾是天煞殿的地址，现在变成了鬼蜮之主的宫殿。
没人知道鬼蜮之主的姓名，只知道曾用名花玉黎。
试图强迫见光说出来。
可这老正经就是不说。
“我无法说出他的名字，除非他允许，除非他亲自开口。”
颜念寒：“有点意思。”
两人继续朝着那座宫殿走着，她颇为新奇地看着街道的一切。
和人类的街道差别不大，只不过经营者变成了鬼魂。
这些鬼除了长得奇怪了点，倒是和人没什么不同。
她忽然问道：“这些鬼不会攻击人吗？”
见光摇头：“不会，域主定下了规矩，只要是在城内的鬼，都不得随意攻击城内。”
这个规矩倒是挺有趣的，不过……
“那如果是在城外呢？”
“听天由命。”
“懂了。”
颜念寒眼睛一瞥，看到了一个小摊上在卖避鬼丹，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没服用。
怪不得这些天身上凉飕飕的。
总感觉忘了什么。
刚准备过去买一些。
就被见光阻止了。
“您不需要这些。”
不需要……
她沉默了。
很清楚自己是个人类。
那为什么不需要避鬼丹呢？
有一个猜测。
“你们不会拿鬼阴之气糊弄我们吧？”
见光身子一顿，颇为无奈。
“没有，只是您不需要这个。”
——我也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你不会是个鬼吧。
“可能吧。”
颜念寒想到了花玉黎那日进入她身体的光点。
找医修检查过了身体，没有异样。
不禁笑了下。
自己身上的秘密可真多啊。
这座宫殿处处精致奢侈、美丽典雅，由青石砌成，由白玉铺就。
很轻松地就进去了，亏她还贴心地带着请帖。
路过的侍从一见到他们，就立刻行礼，是对她，而不是见光，不带半分犹豫的。
很恭敬，很害怕的样子。
她由见光领着，去了一个大厅。
这间大厅的布置，非常具有皇家宫廷的风格，正前方，摆放着一张长方形的桌子，在桌子上面放着一些酒杯。
左边坐着两个人，右边坐了三个人，都一身黑袍，很是熟悉。
她注意到脚下的地砖上，雕刻着一个奇怪的巨大花纹，身子停下，抬眼看向正中央的位置。
那里是主人坐着的位置，在他后方是一副巨大的水墨画，画着是无数的鬼魂，面目狰狞，里面的獠牙恶鬼似要挣脱而出。
这副颜色黑白的画，配上主人的一身红衣，松松垮垮，毫不在意地裸露出自己白得没有血色的皮肤。
眉毛细而浓黑，一双眸子，眼角微微挑起。
一看就不是个好人。
话说这人的侍从不行啊，衣服都没给他穿好。
瞧把孩子给冷的，一副快要没了的模样。
花玉黎的左侧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香炉，在火焰的烘烤下，发出奶白色的烟雾。
袅袅上升，在他周身弥漫着。
就是这位味道，让颜念寒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闻过。
她打了一个喷嚏，见光回头，用他秀气的眉毛询问她怎么了。
“有点冷罢了。”
揉了揉鼻子，手拍了下见光的肩，将其身子撇开，径直走到前面。
然后定在了一个位置前。
上面的人穿着黑袍子，裹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到真容。
“兄弟，你的大黑袍子借我穿穿呗，怜香惜玉这一美好品德你不会没有吧？”她熟稔地一手搭在他肩膀上，笑嘻嘻道。
“哦？”帽檐下，他瞥了一眼女子落下的手，道：“我什么时候有过了？”
颜念寒“啧”了一声，“我还以为这么多年的关系，起码有点情谊呢，哎，可惜……”
手缓缓地收起，似觉得无趣。
然而下一秒。
抬脚，猛地一踹。
用力十足，快准狠。
“可惜就是弄不死你这个狗东西，小山。”
意料之中，她只踢倒了椅子，而没有踢到人。
侧头看向男人，笑道：“哟，还躲呢，您这么厉害，让我踢一下怎么了？”
被点的男人没说话，可坐于他下方位置的黑袍人站起来。
是一道极其性感女声，她喝斥道：“大胆，岂敢放肆！”
闻言，颜念寒把视线放在她身上，抱胸调笑。
“这不是夏毓美人吗，穿这么丑的袍子干什么，好好的身材全给遮了，我可馋死了呀，浑身都为你而燥热呢。”
——你确定不是因为她给你下的毒？
“……”
风流浪子般，要不是凭着她的这张脸，说出这般猥琐的花，怕是讨打得很。
虽然现在也很讨打就是了。
她说完这句，还不停息，转而去了右边的座位，继续道。
“这不是缔鬼老头子吗，许久不见，甚是想念，身上的臭味还是这么重啊，也不知道您的兽体人研究得怎么样了？”
“这就不劳小阎王你操心了。”缔鬼尊者沙哑难听的声音回答道。
耸了耸肩，颜念寒看向坐在他旁边的那位。
“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认识下？”
那位帽檐微抬，先是朝小山的方向看了看，得到了示意，才吐出两个字。
“观空。”
这声音，一听就知道虚得很。
有点耳闻啊。
半魂剑比她先想起来。
——游鱼尊者。
哦~
就是那个给龙川谷算命的啊。
颜念寒肃然起敬：“久仰久仰，您看我这命数怎么样？”
“……”观空捂着嘴巴咳嗽几声。
懂了。
她小心翼翼地询问：“您这价格贵吗？”
观空没回答，小山说了一句，“挺贵的，你算不起。”
诶哟，我这个暴脾气，瞧不起谁呢？
颜念寒默默地撇开视线，看向下一个。
这位身材看起来还挺娇小的。
还没来及问，就有一道声音响起。
来自上座。
“说了这么久，怎么偏偏没有一句话是对我的呢？”
颜念寒睨了他一眼，道：“是该问你，怎么和这伙人狼狈为奸，还是该问你怎么死而复生了呢？”
见到一个花玉黎，她还能克制一下，没想到一进门，就见到这么多熟人。
怪不得派见光去“接”她呢，原来都在这儿等着。
要不是实力不济，她现在就送他们去见太阳。
颜念寒飞快地敛起眼底的戾气，重新换上笑嘻嘻的脸庞，看向主位的男人。
他坐得一点都不规矩，头发随意地散着，落在手臂上。
看向颜念寒身后的没什么存在感的见光。
“见光，你下去。”
“是。”
见光答道，却没有立即离去，而是瞄了一眼颜念寒。
尽管他没有眼珠，颜念寒还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也回了他一眼，唇角微勾。
忽然，觉得见光还挺可爱的。
这瞒着上司的小动作。
不过可惜的是，他的上司却注意到了。
“本座的话不中用了吗？”他语气冷淡。
“不敢。”
见光不再逗留，转身离去。
颜念寒扫了花玉黎一眼，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
这人怎么话里一股酸味。
——哦吼，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哦吼，你要完了。
“……”
“放心，我完了也一定带着你。”
她和半魂剑在识海里一打岔的功夫，似一股力推了她下。
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
“等会你就知道答案了。”
被花玉黎这句话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不经意间地低头，被地面上的花纹吸引了注意力。
是一个古朴的花纹图腾，看起来像个符咒，又像个阵法。
她看不明白，也没心思去理会这些。
因为她好巧不巧地站在花纹的正中央，此刻，花纹跟活了一样，缓缓地转动起来，还令她有一种它在往外攀爬抓着自己的感觉。
她一惊，忙往后退，却发现自己的双腿没有半分挪动。
这特么是什么？
错愕地抬眼。
主位上的花玉黎避开了她的视线。
颜念寒深吸一口气，转向小山，沉声道：“你特么又要玩什么花样？”
“很抱歉，但是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他说着道歉的话，可语气丝毫没有歉意，还吩咐一旁的夏毓，“可以了，动手。”
夏毓恭敬地道了一声“是”，从袍子中伸出一截藕臂，涂满鲜红蔻丹的指甲，毫不留情地划过手臂的皮肤。
鲜血从伤口中流下。
却未落在地上，而是迅速地化成一团血色雾气，围住花纹中央的女人。
颜念寒来不及反应，口鼻就被一股极香极甜的气味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