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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马散步2025-04-13 15:408,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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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递了一个眼神,映芝替她收下药方。

“娘娘若是不放心,可先叫太医院过目。”我眼眸微垂。

皇后当然会先查这方子,但是太医会告诉她这方子确实能助孕,让她放心喝。

可惜了,这张方子,最是不能给患有咳疾之人服用。

否则,喝多了虽能助孕,却也是能死人的。

半个月后,皇后强撑病体,继续掌管六宫。

半个月的时间说来也不长,却能让后宫里的女人们,发生很多变化。

比如荣获新宠的沈贵人愈发容光焕发,而久卧病床的皇后鹄形菜色,即便装扮上再华贵的珠宝,也是暗淡无光。

如此,在六宫妃嫔重新给皇后请安的这个早晨,沈贵人竟迟来了半个时辰。

还记得上次沈贵人来迟的下场吗?

是被皇后惩罚当着六宫妃嫔的面跪在凤栖宫的大殿上,还要让她的丫鬟手捧热炭。

可这次不一样,失去了皇上荣宠的皇后,只不过是一个空架子,不足为惧。

起码,沈贵人是这么认为的。

“沈贵人这承宠了就是不一样,今日来得真早。”

皇后面色平静,眼神却寒冷似冰。

沈贵人半服身子行了个不端正的礼,不等皇后许可便自顾坐下:“臣妾昨日睡得实在晚,今日才如此乏力呢。想来皇上已经许久没有宿在皇后娘娘宫里,您不理解也是正常的。”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一齐噤声,神色各异。

皇后没有说话,但我可以看出,此刻她的愤怒已经达到了顶点。

“好,既然沈贵人说自己身体乏力,那便从今日开始去慎刑司做苦役吧。”

沈贵人噌的一下站起来:“皇后,我是皇上的妃子,更是当朝左相的嫡女,要罚我也轮不到你来做主!”

我在旁边听着,心里暗叫蠢货。

即便她沈氏再年轻也应知道,如今前朝几乎跟着卫家姓。

她是谁家的嫡女,又有什么区别?

何况皇上专爱皇后这么多年,岂是她半月的恩宠可以夺走的。

果然,皇后头也不抬地品着茶,已经有人上前捉拿沈贵人了。

“皇后,我怀着龙嗣,你不敢这么对我!”

沈贵人晃动着身躯用力挣扎,皇后看着她尚未隆起的肚子,淡淡笑道:“沈贵人倒是提醒我了,有身子的人轻易动不得......”

沈贵人脸上浮出得意的笑容,然而她不知道,皇后接下来的话会让她陷入更深的绝望。

“既然如此,便将沈氏打入冷宫。”

沈氏彻底没了姿态,发了疯般大喊:“贱人,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以为皇上还爱着你吗?他早就厌恶你了,早晚有一天我会当上皇后,我要把你们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各宫的妃子都倒抽一口凉气,不敢多看沈氏一眼。

我也乖顺地低下头,心里却暗暗发笑。

原先我还担心下一步棋该怎么走,如今棋子便主动送上门来了。

......

嫔妃们离开后,凤栖宫差点被皇后掀翻。

现在皇后正拿着鞭子抽打她宫里的所有人,包括她的掌事宫女映芝。

“一群废物,让你们盯紧六宫,你们还能让沈氏怀了身孕!本宫养你们是干什么用的?是不是都想被打发去慎刑司!”

我在殿下远远跪着,看见映芝虽被打得皮开肉绽也一声不吭,眼神里却有些不易被察觉的情绪。

在皇后身边呆了这些日子,我太清楚这种情绪是什么了。

我愿称之为,仇恨。

7

深夜,我走到凤栖宫旁边的宫道上,直接翻进了映芝的房间。

在我翻窗进入的一瞬,烛火被吹灭。然而黑暗之中,我也能看见映芝漆黑的眸子正紧紧盯着我。

她在确认我是否有危险,于是我站定,一动不动。

良久,烛火重新被点亮,映芝身上大片伤痕暴露在了灯光下,鲜血淋漓。

我不忍细看,径直走到她榻边坐下,拿出带来的药膏为她抹了起来。

映芝没有抗拒,神色平静地看向我,淡淡道:

“早在你向皇后投诚的第一天,她便让我查你在侯府的背景。”

“我查出,其实你和你姐姐的关系真的很好。”

我手上的动作并未停顿。

“我知道,皇后没有那么好糊弄。”

映芝微微挑眉:“所以你从一开始,便知道我会替你瞒着皇后?”

我没有回答,从怀中掏出一个锦鲤样的小玩偶。

映芝见到那个玩偶,神情即刻愣住,久久说不出话来,而后眼角泛红,溢出点点泪光。

“小时候我调皮贪玩没少受伤,府里请大夫已是家常便饭。”

“我见过出入侯府的大夫太多了,他们医术都很高明,大多没让我留下什么印象。”

“唯有一位,他每次来时,都会给我带一只锦鲤玩偶。”

“他说,他家也有一个丫头,跟我一般大,也跟我一般调皮。只希望倘若这锦鲤有灵气,能庇佑我少受伤,就像庇佑他家丫头一样了。”

我看着沉默的映芝,她正摩挲着手里的玩偶,神色不同往常的严肃,多了些罕见的柔和。

“那日我见你袖口的纹样实在眼熟,但不敢确定,便找了自家暗探查明。”

“原来你父亲曾是边地名医,后被召进宫中成为御医。”

“皇后让你父亲给她开出助孕的药方却被拒绝,你父亲说她的身子不宜生产,应该休养进补。”

“皇后一怒之下将你父亲关入大牢动用极刑,最终你父亲痛苦死去。”

我说完,映芝并未接话,屋内一时又陷入寂静。

“我们结盟吧。”

在乎明忽灭的烛光中,我缓声道。

“我有你能力之外的权力,而你是皇后身边最信任的人。”

良久,映芝才将目光移向我,锐利,带着一些赞许。

“从前我不知道你与其他人有何不同。”

“我想现在我知道了。”

“想杀皇后的人有很多,可他们都没能与我汇合。”

8

沈贵人被罚禁闭的第二天,皇上来到了凤栖宫。

映芝说皇上从未在皇后面前冷过脸,这是第一次。

“皇后,沈贵人毕竟怀着龙嗣,你不该这样。”

想来皇后也从未从皇上嘴里听见过这么冰冷的话,她的神色浮出一瞬的凄凉,而后是如火的盛怒。

“我不该哪样?皇上,你曾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你浑忘了吗?”

“这些天里,每每你与其它妃嫔辗转承欢时,可还记得凤栖宫内还有你的妻子,在等你、盼你?”

皇后越说越生气,血液自脖子上涌,涨红了整个脸颊。

“你大概已经忘了,我为了成就你,付出过多少心血!”

“你是不是也忘了,没有我卫家,哪轮得到你做皇帝!”

此言一出,皇上终于沉默,凤栖宫内立刻跪倒一片。

皇上当然还是爱着皇后的。起码,在此之前是这样。

从前即便皇后再强势,皇上也从不打压她。只因那段他最脆弱黑暗的时光,是皇后牵着他的手走过来的。

他深深依恋着这个如母亲般保护过自己的女人。

可或许皇上自己都不知道,皇后强势得久了,他的心里是会害怕的。

而害怕积压久了,便会变成怨怼。

皇上这次什么都没有说,他沉默着离开了凤栖宫。

映芝将今日凤栖宫发生的事为我描述到这时,我们会心一笑。

我们并不期待皇上今日会跟皇后争吵。

此时,他沉默才最好。

就让怨怼在沉默中不停发酵,直到那个最恰当的时机。

由我们催化,将它引爆。

9

那天吵完后,皇上就很久没来过凤栖宫了。

皇上不来,皇后就一直等。这一等,便是好几个月。

今天皇后终于等不下去了,她把我叫到凤栖宫,抓着我的头发问我:“你说过要为本宫分忧,现下皇上已经几个月没有来过!这便是你的本事?是不是要本宫打发你去见你那没用的姐姐?”

我被抓得头皮吃痛,跪在皇后脚边却被迫抬起头看她。

“娘娘息怒,皇上心里一定是有娘娘的,且如今事情已经过去数月,皇上的心肯定已经软了。”

“但皇上究竟贵为天子,即便想跟娘娘和好,也得在乎脸面。”

“臣妾想,娘娘可以先跟皇上服软,皇上心一软,自会来找娘娘和好了。”

皇后将我头发扯得更用力:“你的意思是,此事是本宫的错?”

我仰面看着皇后,只觉得她的眉毛扭曲像蜈蚣在爬。

“娘娘,今时不同往日了,若您一味强硬,会彻底逼走皇上的。”

皇后闻言,一把将我甩开。

我惊恐地伏跪在她脚边,却没等到她接下来的责打。

诺大的凤栖宫,无人敢出声,只剩皇后失神的呢喃:

“今时不同往日?”

“今时不同往日......”

......

当天,皇后便下令做了两件事。

一是给各宫妃嫔都发了赏赐。

二是将有孕的沈贵人从冷宫里放了出来。

晚上,皇上心情不错地去到了凤栖宫。

映芝后来告诉我,皇上来时,皇后正穿着她从前在王府穿过的红裙翩翩起舞。

一曲舞毕,皇上眼中泛起泪光,皇后也累得瘫在皇上怀里。

那一夜皇后咳疾又复发,比从前任何一次都严重,甚至惊动了整个太医院。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皇后才终于平复下来。

即便如此,帝后还是圆了房。

映芝说,皇后第二天晨起时十分疲惫,但她的神色比这几个月来的任何一天都要容光焕发。

“皇上能回到身边,她自然开心,真是连命都能不要。”

我内心冷笑。

既然如此,便让她再开心最后几天吧。

10

一个月后,便到了中秋节。

是夜,皇室家宴,各路人马陆续进场。

这一个月以来帝后如胶似漆,现下皇后坐在皇上席边,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相反,禁足数月后的沈贵人早已不见当初的傲气,怀孕让她全身浮肿,出来后皇上也不曾去看望她。

如今她已十分乖顺,只敢安静地坐在下首。

于是皇后更顺心了,偏不想让沈贵人安静地坐着,时不时便赏让映芝为沈贵人布菜。

映芝每布一次,沈贵人便要向皇后行一次礼。

饭还没吃到一半,沈贵人额前已经浮满细汗。

皇后很是满意,高高在上地睥睨着浮肿的沈贵人。

“沈贵人怀着身子还这么有礼数,真不愧是左相家的嫡长女。”

沈贵人立刻下跪:“在娘娘面前,臣妾的家世何足挂齿。”

说这话时,她胸前的红玛瑙珠串正前后摇晃,正像她惶恐不安的内心。

皇上闻言并不说话,由着皇后发挥,就像从前那样。

皇后终于找回了从前那唯我独尊的感觉,快意地轻笑起来。

然而她的笑,很快就变成了惊恐。

因为沈贵人身下突然开始源源不断地流血。

.......

沈贵人早产,太医与宫女游鱼回溯般般涌入偏殿。

“皇上,沈贵人也不是虚弱的体质,好端端的怎会早产......”

皇后用手帕抹着干燥的眼角,作痛心惋惜状。

皇上紧握着皇后的手安抚她,仿佛她才是那个生产中的人。

很快,偏殿的门重新打开又关上,血腥味传到了席间。

一位满头银发的太医走了出来,惶恐地跪在皇上面前。

“启禀皇上,沈贵人体内有麝香,此次生产怕是凶多吉少!”

满座哗然。

皇上原本握住皇后的手松开了。

“查。”

很快,那位太医带着一位宫女重新回到殿上,呈上了沈贵人戴在胸前的那串红玛瑙。

“启禀皇上,这串玛瑙是一个月前皇后娘娘赐给我家小主的。为表对娘娘的尊敬,这一个月来她一直戴在胸前,没想到......”

听到这,皇上的面色已经冷得可以结霜。

皇后拍案而起。

“你休要血口喷人,本宫赐给她的项链里何时有过麝香?!”

皇后立刻跪到阶下,泫然欲泣。

“皇上,臣妾可以发誓,绝没有往项链里放过麝香......”

说到这,皇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用手指向我。

“是周答应,她平时就经常送东西到凤栖宫里,这玛瑙项链定是她在背后搞的鬼!”

我立刻从席间起身,挑了个最好看的角度跪到皇上眼前,然后惊恐地颤抖起来。

“皇上,臣妾没有,臣妾没有!”

皇上很是不耐地揉了揉眉心,瞥了一眼柔弱的我,才将目光移向皇后。

“这玛瑙,是年前外族来朝拜时进献的宝物,整个后宫只你皇后有此一条。”

“她一个答应,如何能在这种东西上动手脚?”

皇上震怒,将茶盏摔向皇后。

皇后惊愕抬头,泪痕斑斑。

“皇后卫氏,戕害嫔妃,谋害皇嗣。”

“就地捉拿,押入冷宫。”

身旁的宫女想扶起我,我却跪到离皇上更近的地方。

“皇上,皇后娘娘对您痴心一片,纵使她现在犯了错,那也是因为她太爱您了,您再给娘娘一个机会好吗?”

我哭红了眼,求情的样子实在楚楚可怜。

映芝也爬过去握住皇上的鞋,大哭着喊娘娘冤枉。

我俩唱的双簧最终还是起了作用。

皇上收回成命,下令将皇后禁足凤栖宫。

11

沈贵人福薄,诞下皇子后便撒手人寰,孩子被送到太后宫中抚养。

皇后被禁足,凤栖宫上下不得随意进出。

于是后宫终于消停了。

前朝却混乱了起来。

以卫家为首的一众党羽接连上书,请皇帝善待中宫,早日解除皇后的禁足。

声势浩大让皇帝很是头疼。

远在边关的兄长在近日来的家书中向我提到,皇上已经在暗中扶持周家,期望我们能早日与卫家抗衡。

我一边烧着读完了的信纸,一边望向窗外。

一对信鸽飞了过来,是映芝给的密信。

“东西已经换好,解禁后给你。”

我将信鸽重新放回窗外,他们在檐下甜蜜依偎着。

“夫妻本是同林鸟......”

下一秒,一道炸雷打破了静谧,惊得它们仓皇飞散。

“大难临头各自飞咯。”

12

皇后的禁足最终还是没持续多久。

一是由于卫家对皇上的施压。

二是,凤栖宫传来了皇后有孕的消息。

我连忙去到凤栖宫向皇后道喜。

皇后怀着身子,已经拒绝了其他人的请安,唯独允许我进去。

“算你有孝心,还替我跟皇上求情。”

我坐在塌边替她捏着腿,乖顺道:“是娘娘深得皇上厚爱,臣妾的求情才能起到作用。”

被禁足后的皇后常常急咳不止,如今她已变得十分虚弱,然而此刻她的神色间仍然满是得意:“那是自然,你不知道我跟皇上一起经历过什么。”

我心中冷笑。

人是不能一直活在过去的。

可惜这个道理,皇后始终没能明白。

既如此,便让她得意到今天为止吧。

13

傍晚时,皇上来了。

用完晚膳,我提议大家一起去池边散步。

皇后本想继续躺下,刚准备拒绝,却被皇上打断。

“皇后不可一味歇息,适当走动对身子也有好处。”

我冲着皇上微微一笑,他望向我的目光里也盛着柔情。

我知道,这一切被皇后尽收眼底。

......

月光下,华春池波纹似潋。

夜里风急,皇上为皇后拢了拢披风,余光瞥见了映芝怀中抱着的白猫。

“你怀着身子,就不要随身带它了。”

话音刚落,那白猫像是受了惊,嗥叫着朝皇上扑去。

皇上反应极快,立刻抬手一挡。

不想这样的举动让猫更加疯狂,它调转了方向便朝我扑来。

我站在池边,被扑得重心不稳,扑通一声便栽入水中。

其实我是会水的,但此刻我挣扎得像从未游过泳般。

被人旧上来时,我浑身透湿,头发凌乱地披散开。

宫人本想扶我去换衣服,然而皇上突然将我盯紧。

“慢着,你胸前挂着的玉佩,哪儿来的?”

我这才惊讶地发现,原本贴身佩戴的玉佩,在方才的挣扎间早已暴露在了衣物外。

皇后朝我看过来,我紧紧将玉佩捂住。

“这是......臣妾从小便贴身戴着的,不是什么稀罕玩意。”

皇上不理会我的话,用力将我的手掰开。

伴着太监手中提着的宫灯发出的烛光,赫然映入皇上眼帘的,是一块双兽纹汉白玉佩。

正和他十六岁那年落水被皇后救起后,遗落在她手中的那块一模一样。

皇后看清后惊叫出声。

“大胆周氏,凤栖宫的东西你也敢偷!”

我连忙跪下:“这玉佩就是臣妾自幼便戴在身上的,请娘娘明察!”

皇上不语,目光沉沉。

众人很快回了凤栖宫,原被皇后深藏着的玉佩,此刻同我的那块一起被呈在皇上眼前。

皇上先是拿起皇后的那块,在烛光下看了又看,细细摩挲着。

而后,狠狠砸向案几。

皇后惊叫,俯身看过去。

“一块玉髓而已,皇后不必心疼。”

皇上语气疏离,看着皇后的眼神像淬了冰。

“周答应那块,才是我当年佩着的真玉。”

皇后噌地一下起身,怒目圆睁地看着皇上。

有危险的气息在帝后之间涌动起来。

而我跪在殿下冷眼看着,终于开口打破沉默。

“启禀皇上,臣妾十三岁那年,在宫宴上救下清元池中落水的您,慌乱中扯下了您腰间的玉佩。”

“不想臣妾得到玉佩后,被皇后娘娘发现。她向我索要玉佩不成,就偷偷命人做了块纹样一样的。”

皇后听到后面目狰狞,立刻咆哮起来。

“贱人,你敢污蔑我!当年明明就是我救下的皇上!”

我闻言害怕起来,忍不住抽泣着。

“当年皇后娘娘便是这般压制臣妾的,她说要是我胆敢把真相说出去,周家上下就别想好过了.......谁不知道卫国公家大业大,臣妾怎敢以卵击石呢......”

我观察着皇上的表情,显然他只是半信半疑,并未立刻听信我。

然而皇后先把持不住了,竟飞快冲到我身旁扇了我一巴掌。

“贱人、贱人,你竟敢污蔑我!是你偷走了我的玉,是你欺骗了皇上!我才是当年从水中救下了皇上的人!”

我捂着脸颊,含泪望向皇帝。

“皇后,休要无礼!”

皇后闻言,怔怔地看着皇上。

帝后两人就这么遥遥对望,谁也没开口。

最终还是皇后先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她明明是冷笑着,双眼却透出阴鸷的寒意。

“皇上,你现在是在为了她责问我我吗?为了这个贱妇,你甘愿不顾我们之间多年的情分?”

我受不住这样的惊吓,及时晕了过去。

昏沉之际,我听见皇后尖叫的声音带着几分病态的疯狂。

“当年夺嫡,是我帮你烧了四阿哥的寝宫。若不是那日他葬身于火海,今日皇位能轮到你来坐?”

“你为什么怀疑我,你凭什么怀疑我!”

后来还发生了什么,我就彻底不知道了。

14

等我醒来时,皇后已经被打入冷宫。

皇上在前朝忙碌了好几天。

因为卫家造反了。

兄长给我的来信中说到,周家也已经从边关起兵,半月之内可以到达京城。

一切都来的如此之快,不久前帝后还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可如今他们的关系已经紧张到了千钧一发的地步。

此刻我坐在游廊下,静静看着皎洁的圆月,只觉得对不起姐姐。

听闻宫人说,皇后被关入冷宫后日夜恸哭不止,口吐鲜血。

我的姐姐,生前最是温柔。倘若她在,定然见不得我变得如此恶毒。

......

宫人打开冷宫的大门时,我看到的是一个几近疯魔的皇后。

“皇上会来看我的,皇上是爱我的......”

原来人的衰老只需要几日而已。

冷宫里景物衰败,屋内四下寂静到凄冷,只有皇后一人趴伏在地上,四肢干枯到像一具被抽尽了血肉的尸体。

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她并未抬头,只是捧着手边的一瓦罐大口喘息着。

我探身看过去,见到罐里全是她呕出的血,昏黑且腥臭。

“听闻娘娘近日日夜痛哭,臣妾实在担心,索性来探望娘娘。”

皇后无力地抬起头,浑身不住抖动。

“你个毒妇......你个毒妇!”

我微笑道:“娘娘可不要再生气了,否则身子会越来越垮的。”

“其实娘娘的咳疾本不会发展成这样的,如果娘娘没有按照我给您指点的穴位按摩的话。”

“我曾经呈给娘娘的助孕药方,也是对您的身体有很大损伤的。”

她并未表现出惊讶,想来在冷宫的这几日里,她也已经猜到不少了。

只是我看见她眉间仍有些疑惑。

“娘娘是不是想问,怎么我在您身边潜伏了这么久,您却没查出我的真实目的?”

“娘娘啊,如果来世您还做了主子,记得要对身边的下人好一点。”

话音刚落,映芝从我身后走了出来。

皇后抬起头,迎上了她森冷的目光。

那一刻,我从皇后的眼睛里看到了绝望。

正如看见姐姐尸体时的我那样。

15

半个月后,卫家军打入皇城。

周家紧随其后,两军在宫城内直接开战。

打斗中卫国公趁机挟持皇帝,两人已不知去向。

是夜,暮霭昏暗。

周家军一律点起火把,兵分两路。

一路继续作战,一路搜索皇帝去处。

一时间,点点星火照亮了幽暗的夜空,紫禁城内灯火通明。

黎明时,卫国公带着皇帝出现在摘星台。

我也从冷宫里带出皇后,到台下与卫家军对峙。

周家军看见我动身,立刻紧跟上来。

经过一夜的乱斗,现在的战况已经十分明了。

卫家军无路可退,已被逼至绝路。

然而好在,他们还有皇帝这颗最后的棋子。

周家军战国斐然,只需攻下这最后一片敌人,便能打完这场胜仗。

然而劣势在于,有皇帝在台上,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我将皇后环在身前,匕首横在她颈脖,逼她一步步前进。

前方的军马随着我们的前进有序散开,直到我走到台下,看见了卫国公冰刀似的神情。

我和他,就这么对峙着。

终于,对手先绷不住了。

“贱妇周氏,胆敢谋害皇后!本官命你立刻放手,否则我卫家军定射死你!”

夜黑似墨,深不见底。

他回荡在宫墙间的尾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

我知道,这是他不自信时的表现。

因此我故意停顿了好一会,让他的神经更加紧绷。

“废后卫氏在位期间,屡次谋害妃嫔、戕害皇嗣,其心可诛!如此歹毒之人,如何做得皇后?”

“而你卫国公今日佣兵造反,挟持天子,意欲何为?!”

说着,我挟着皇后往前推了又推。

“堂堂大平,怎能容许你卫家祸国殃民!”

此时,我的声音浩荡回响在城内,无一人不屏息注目。

我仰头看着台上的皇帝和卫国公,捕捉到他们神色间的虚弱,只觉可笑至极。

原来曾经号令天下的人,现在也不过匹夫一个。

那人仍虚张声势。

“你独自带着皇后上来,否则本官不会放人!”

不远处的兄长一脸担忧地望着我。

我没有犹豫,走了上去。

爬上摘星台的阶道十分狭窄难行,皇后在我身前走得步履维艰,险些摔倒。

可我越往上走,心中便越兴奋。

我等了这么久的,现在终于要来了。

16

到台上,卫国公胁着皇帝逼近我。

他身后的卫家军也步步紧逼,直到将我们四人包围起来。

“你先放人。”

卫国公眼中闪出精明的贼光。

“我数三个数,我们同时放。”

“好。”

“三......”

我一边数着数,四周的卫家军一边缓缓收紧。

我知道,卫国公不会真的想放我走的。

“二......”

没关系,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一边佯装紧张地颤抖,一边悄悄将袖中的暗器握在手中。

“一”

果然,我松开了手,卫国公却没有。

皇后趁机奋力跑向他,四周的卫家军也立刻向我扑了过来。

我抬手用暗器瞄准卫国公的眼睛,射出一道飞镖。

那厮吃痛,捂住眼睛猛兽般吼叫。

四周的卫家军已经砍了过来,我接连射出多道飞镖,从包围中一路杀到摘星台边缘。

我从袖中摸出火折子,吹燃后扔到人群中。

而后,一跃而下。

兄长骑着马稳稳地接住了我,同时周家军向台上射出万支带火流矢。

一时间,摘星台上火海一片,惨叫声不绝于耳。

我抬头,拂晓的霞光冲破云层照向大地。

终于要结束了。

......

次日,国丧的消息从紫禁城传出。

悲伤的气氛迅速笼罩大平,人人缟素。

年仅两岁的五阿哥即位,因生母已逝,所以过继到周氏名下,晋周氏为皇太后。

新帝年幼,故命周武侯为辅政大臣,同时将前朝余孽,即与卫家有关的一系列奸臣一并清算。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我赢了。

每日我陪同新帝上朝,垂帘于御座后,又要审阅无数的奏折。

有时我会想,若是阿姐还在,我大概可以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吧。

但命运就像天平,让人得到一些,便要失去一些。

至少。

以后再也不会有我保护不了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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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死后,我开始垂帘听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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