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林慕挽……真的是沈家的女儿。
脑海中回忆起她与记忆中的女孩相差无几的五官，甚至是气质和语气都有七八分相像，这个世界诸多巧合，唯独血缘亲情不可能是巧合，也不会轻易被人伪造。
聂易辰迫不及待想拨打电话，告知沈家父母这个好消息，两位年纪都大了，膝下无儿无女，唯独剩下一个不省心的养女，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了，可他踟蹰不前，仍是没有打出去。
这件事不宜操之过急。
他接到了雪莉的电话，耳边嗡嗡响起医院里随时播报的声音，直觉不能让她听到，就将手机放在了大衣的口袋里，任由它嗡鸣震动。
……
门打开的一刹那，病房之外的冷空气霎时间钻进来。
林慕挽身子微不可查地抖了抖，抬眼时，看见聂易辰略显仓促和犹豫的神情，有些复杂又饱含歉疚的模样，她满脸茫然，瞥了眼病房外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
“听说你醒了，我过来看看。”
聂易辰空手而来，此时才发觉有几分局促，动作拘谨地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眸子微颤，始终不敢抬头看她那张过分苍白和熟悉的脸。
“你怎么怪怪的？”林慕挽察觉出些微不对劲，他好像很怕看见自己，却不明原由，“是不是雪莉出什么事了，还是唯唯……？”
“没有！”
男人情绪有些激动地几乎是吼了出来，眼眶竟然微微湿闰。
下一秒，他火急火燎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郑重其事地放在了床头柜上，随后抬起黯淡微弱的眸子凝视着她，语气有些急促：“我改天再来看你，我知道你现在缺钱，这些钱你先拿着去用，就当是我借给你的，不用着急还我。”
“……”
林慕挽坐在床头，一言不发，好半晌才翕动了一下干涩的嘴唇，眸光微暗，语调有气无力地往下坠落：“你把这张卡给我的事，雪莉知道吗？”
病房内气氛霎时间胶着，像被窗外的寒风冻结般凝固。
聂易辰扯了扯唇角，口袋里嗡鸣震动的手机在此刻静谧的环境下，才逐渐显露马脚，如同定时炸弹一般的震动，他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十分鼓噪，像是要蹦出来。
“我会告诉她。”他终于犹豫不定地开口，目光如炬，“我们是朋友不是吗，就算她知道了你的情况，也不会置之不顾的，你都这样了，就别再犟了行吗？接受我的好意就这么难吗。”
她都这样了。
林慕挽心里莫名闷闷的透不过气。
此言非虚，她都这样了，都是如此窘迫的境地了，还揣着傲气当饭吃，还在问这问那，她应该感激涕零地接受这些，绝口不提他人家庭的矛盾，毕竟那和她自身比起来，根本微不足道。
……该这样吗？
她的境地确实如同在悬崖边勒马，却被迫吊着一口气。
这笔钱她比任何人都需要，这能够让她不受穆衍砚的胁迫，不必被他横眉冷对，也不用岌岌哀求，像是被他豢养的牲畜一般卑微祈求。
说的再笼统一些，这笔钱能够挽救她微薄可笑的自尊心。
可她还是想拒绝了，雪莉是她的朋友，她不该接受聂易辰莫名其妙的示好，因为没有人毫无目的就出手相助，她迟早都要还的。
思及此，林慕挽刚想出声，被她捏在手心的手机忽地震动一声，她心尖微颤，垂眸扫了眼来自医院的短信，本欲回绝的话滞住，在嘴边不上不下，如鲠在喉。
是唯唯的医院发来的最后通牒，缴纳医药费的短信。
穆衍砚心狠到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愿意资助，这本该是他应尽的义务。她不由自主地掐住了手掌心，直到聂易辰伸手把她的手给舒展开，一脸担忧地皱了皱眉。
“发生什么了？”他如是说道。
林慕挽故作无事发生的姿态，弯唇笑了笑，伸手拿走了那种孤零零的银行卡，攥在手心，惨淡无色的嘴唇轻轻张了张：“没事，谢谢你，这笔钱我会尽快还给你的，你放心。”
“不着急。”聂易辰满眼茫然地瞥了下她的脸色，似乎是在强颜欢笑。
两人的对话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护士进来换药时，聂易辰就先行离开了，临走时匆匆忙忙地接了个电话，语气里满是讨好的意味。
林慕挽呆愣愣地望着手里的银行卡，迟迟不能回神。
……
出院那天，林慕挽绕道先去了唯唯的医院，分文不差地缴纳了医药费之后，隔着厚重的大门遥遥望了眼躺在病床上的女儿，喉咙里如同堵了一块棉絮，不上不上。
她微红着眼眶走出了医院，不知去处，先打了个车。
身后注视着这一切的女人见她上车，动作不紧不慢地拨了通电话出去，红唇微微勾起：“她已经上车了，做好准备，这一次要让她有去无回，如果失败，那你们就直接出国。”
“不会出什么差错吧？万一误伤了别人怎么办？”
电话里的男声语气有些质疑，耳边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窗户大开，一阵急骤的风声将女人的话音吹得破碎不堪。
陆微蓝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朝着手机怒吼道：“事到如今你跟我说这些，我不管那么多了，今天必须让林慕挽这个女人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上次算她命大，这回可没有那么简单了。”
男人被她猛地挂断电话，神情顿时坚决了不少，将油门踩到了底。
这边。
林慕挽在车上闭眼小憩，疲惫不堪地靠在车窗上，司机的神情有些古怪，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了声刹车怎么失灵了，下一秒，前边突然驶出来一辆大卡车，视野彻底被一片乌压压的汽车盖压迫。
“啊——”
司机发出一声尖锐的喊声，将她惊醒。
林慕挽再抬起头，便是一片昏天黑地，重物将她的身体压住，耳边嗡嗡作响，到处都是破碎的声音，以及人们的尖叫，最后就是警笛在公路上响起的声音。
被人抱住之前，她的视线都被血糊住，隐隐约约听到男人熟悉急切的声音，像是做了一场无边无际的噩梦。
“林慕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