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体几不可觉地僵硬住,仅仅一瞬,就反应过来,语气里满是对他的讥诮,神情却有些不忍的意味,被他巧妙的悄无声息地掩盖住。
“你无事不登三宝殿,一来就让我帮你做这种事,不合适吧?”傅允廷眼尾瞥了眼手机屏幕,好半晌的寂静使他的眸光渐渐黯淡,似乎这件事已经没有回环的余地了。
顾景严冷嗤一声,指尖有条不紊地敲击着桌面,昭示着他的耐心即将告罄,三言两语就道出了他的恻隐之心:“是不合适,还是你舍不得?”
“你不必在这妄自揣测我,这件事是不是陆微蓝的意思?”除此之外,傅允廷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林慕挽有什么地方能够危害到他的地位,或是让他产生被迫害的想法,他的神情冷峻,薄唇微抿。
听筒那头寂静了一瞬,随即男人嗓音凉凉地敲打道:“这件事你只需要做到即可,其他的事不用多管,我会负责处理好。”
说罢,电话陡然被挂断,只留下一串嘟嘟声。
傅允廷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一些往事,在林慕挽身上发生过的桩桩件件,似乎都具有强烈的指向性,都不约而同地指向了陆微蓝,没想到她竟然能够驱策顾景严,倒是意料之外。
只不过,她的手伸的太长了。
女人的心理实在很好揣测,无非是嫉妒,怒火中烧,便产生仇恨。
次日。
两人约在咖啡厅碰面,自从上回在穆家对峙之后,陆微蓝几乎没有什么机会能够再见到傅允廷,即便两人心知肚明对方都是为同一人做事,私底下也往来甚少。
女人滑胎后,卸掉了肚子上的重担,脚下踩了一双修饰腿型的高跟鞋,细长的脸颊上浓妆艳抹,掩盖了原本清纯的面容,显得有几分邪气。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她动作轻慢地抿了口咖啡,苦涩的口感流淌在舌尖,她想起此时林慕挽仍然在昏迷之中,连苦味都异常清甜,唇边挂着一抹轻佻的笑意。
傅允廷轻描淡写地刮了她一眼,当即就开门见山,直言不讳道:“是你让顾景严把林慕挽给除掉吧?我就直说了,这件事我不会帮你。”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帮我,因为你心里喜欢她嘛,可惜了,她现在还躺在医院不省人事,说不定压根不需要我动手,也根本就用不着你。”陆微蓝毫不在意地捣鼓了一下美甲,浑然不觉男人阴狠的目光,自顾自地吹了口气。
两人之间的氛围古怪,谈话时毫不避讳。
陆微蓝抬眼,媚眼如丝地瞟过他充斥着阴霾的眸子,掩唇轻笑了两声,口气完全是恶毒反派的口吻:“不过你估计也没多喜欢她,毕竟我们的目的一致,就算你再喜欢她,最后也只会伤害她。”
男人也不过是审时度势的利己主义者,扯什么感情,多么可笑。
傅允廷神色显而易见地怔愣了片刻,再回过神时,陆微蓝早就已经自顾自拎着包走出了咖啡厅,站在街道口,朝他露出一抹讥诮至极的笑容。
自此,两人不欢而散。
……
几天后。
林慕挽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呆愣愣地注视着几秒天花板后,稍微动弹了一下手指头,闻声赶来的医生护士便蜂蛹而至,将病房里里外外堵了个水泄不通。
“林女士,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了,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
耳边传来主治医生询问的声音,手电筒的灯在她被撑開的瞳孔里照了照,她总算找回了些许感知和意识,不适应地皱了皱眉。
随即他们在一旁议论纷纷地商讨了住院方案,病房内顷刻间就只剩下一名看守的护士,给她替换下了吊水的药瓶。
“林女士,有任何事都可以按这个铃,护士站听到就会立刻有人过来的。”护士小心翼翼地将一根系挂着按钮的绳索放在她触手可及地位置,旋即看了眼她苍白如雪的面色,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听说她是自杀……还有一个长期住院的女儿。
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
林慕挽缓过了神,凝望着好半晌天花板,脑海中回荡起男人声称要断了女儿医疗费的事,挣扎着拿过手机看了眼,得知女儿顺利进行治疗,方才松了口气。
在医院修养了许多天,穆衍砚只来看过她一次。
男人将巨额医药费的事告知了她,眼神里略带一丝不忍和期待,似乎只要她开口主动祈求,他就会立即心软把她目前面对的困境都扫除,可惜她只是一脸漠然地注视着这一切。
唇角无比干涩,林慕挽舔了舔嘴唇,看向他的目光如同陌生人。
“我知道你不会再帮我,但是没有关系,只要你别伤害我的女儿,我自己的事情我可以自己解决。”她骨子里依旧带着令人可笑的自尊心和傲气,语气挺直如松,落在耳里十分刺耳。
穆衍砚扯了扯唇角,却连冷笑都笑不出来,冷眼旁观了半晌,脚步僵硬地出了病房。
他彻底打算对她袖手旁观了,直到她意识到自己离不开他。
病房内的女人强撑着的一口气,在他重重阖上病房门的刹那倾泄了出来,浑身乏力地靠在床头,目光讷讷地看了看自己扎满针口的手背,唇角露出一抹苍白无力的笑容。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林慕挽想到自己如今进退维谷的处境,颇有些走投无路的意思,只不过唯唯的处境安然无恙,她便觉得自己此刻也能够熬过去,就是心中总觉得亏欠,无法的像其他父母一般,常伴左右。
倏地——
病房门被人打开,露出男人那张清润如玉的面孔。
“林慕挽。”
雪莉最近很黏人,想要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到医院拿走DNA证明结果,简直比登天都难,好在她被父母一通电话叫回了家里,他谎称公司有事要忙,婉拒了她的邀约。
在医院取来DNA结果时,医生早已提前告诉他两份数据的DNA检测结果为,两人确实是父女关系。
话音刚落,聂易辰着急忙慌地撕开密封的文件袋,目光一字不落地直盯着最后一行字,瞳孔蓦地收缩,捏着纸张的指节惨白,唇角都在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