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裹着细雪撞在窗棂上，苏紫烟坐在暖阁的临窗榻上，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上凝结的水珠。萧绝站在她身侧，正用银箸夹着炭盆里的银骨炭，火星噼啪溅起，映得他眉骨投下的阴影微微颤动。
"王爷，这雪下得真大。"她望着窗外铅灰色的天幕，院中竹枝被积雪压得弯折，偶尔发出"咔嚓"的断裂声。怀瑾趴在炕桌上画着歪歪扭扭的雪人，萧景明被乳母裹在绣着瑞兽的襁褓里，小脸蛋冻得通红却仍伸着小手去抓窗上的冰花。
萧绝放下银箸，将暖炉往她手边推了推："等雪停了，带你们去孤山赏梅。"他解下大氅裹住苏紫烟的肩膀，袖口银线绣的竹纹在炭火映照下泛着幽光，"陆昭昨日送了坛女儿红，就埋在梅树下，等开了花正好挖出来。"
苏紫烟接过暖炉，掌心立刻被温热包裹。她忽然想起去岁冬日，萧绝也是这般在雪夜里为她温酒，玄色锦袍被火盆映得忽明忽暗，举杯时袖中玉佩与酒盏相碰，叮咚声混着窗外的风雪，倒像是天然的和鸣。
"王爷，"她轻声唤道，"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早？"往常这个时候，他总在书房处理京城送来的文书，今日却早早回了暖阁，连官服都未换下。
萧绝解开腰间玉带，露出内衬的墨色常服——衣襟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陆昭送了急信来。"他将玉带挂在博古架上，那玉佩碰撞间发出清越声响，"西域商人又向贡茶司施压，那姓赵的门客竟抬出户部尚书的名头。"
苏紫烟指尖一颤，茶盏里的水面泛起涟漪。她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忽然想起前几日萧绝在书房里摩挲那枚羊脂玉佩的模样——那是陆昭家传的信物，此刻正静静躺在博古架的暗格里。
"那......"她刚要开口，却见萧绝忽然俯身将她连人带暖炉抱到腿上。怀瑾的画笔"啪嗒"掉在地上，小家伙歪着脑袋看着父母，奶声奶气地问："父亲，母亲，你们在做什么？"
萧绝朗声笑道："你母亲冷，为父给她暖一暖。"他低头吻了吻苏紫烟发顶，指尖轻轻描摹她眉眼，"至于那西域商人，不过是只秋后的蚂蚱。"他转头对怀瑾说，"等雪停了，父亲带你去堆个更大的雪人。"
苏紫烟靠在他怀中，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明白——这看似漫不经心的承诺，实则是他无声的守护。就像那年南疆边境，他也是这般将她护在身后，用血肉之躯挡住箭雨。
暮色渐浓时，雪势稍歇。萧绝抱着萧景明，苏紫烟牵着怀瑾，四人沿着回廊往书房走去。沿途的梅枝上积着厚厚的雪，偶尔有花瓣坠落，落在苏紫烟的斗篷上，像撒了把碎玉。
"王爷，"怀瑾突然指着书房窗棂上挂着的红灯笼，"那里怎么挂着红果子？"原来窗棂上悬着几串用红纸剪成的福字，下面坠着干辣椒和金桔，在风中轻轻摇晃。
萧绝伸手将儿子举过头顶："那是为父让人挂的，等过年时摘下来，给你和弟弟当零嘴。"他低头蹭了蹭怀瑾的脸蛋，"红果子象征着红火，希望来年咱们一家和和美美。"
书房内炭火正旺，萧绝将萧景明放在软榻上，又吩咐小荷煮了姜枣茶。苏紫烟坐在书桌旁，看着萧绝批阅文书——烛火映着他眉间的疤痕，那道曾让她心疼的痕迹，在暖光下竟显得格外温柔。
"王爷，"她轻声唤道，"那些文书就明日再处理吧。"她伸手替他拢了拢散落的发丝，"今日雪大，你又赶了远路。"
萧绝放下朱笔，执起她的手贴在胸口："无妨，这些事总要处理完才安心。"他低头吻了吻她指尖，"等过了年，我带你去灵隐寺还愿。"
怀瑾忽然趴在书桌上，小手指着地图上的杭州城："父亲，这里是不是我们的家？"他指着西湖的位置，"我要在湖边盖个大房子，比现在的还要大！"
萧绝朗声大笑，揉了揉儿子的发顶："好，等怀瑾及冠了，为父给你盖座带花园的宅子。"他转头对苏紫烟说，"到时候种上你最爱的海棠，再挖个池塘养金鱼。"
夜深时，雪又纷纷扬扬下了起来。苏紫烟坐在暖阁里缝制新年的香囊，萧绝则坐在一旁擦拭佩剑。剑身寒光凛冽，映得他眉眼愈发深邃。
"王爷，"她轻声问，"这剑可还锋利？"她记得去岁冬日，萧绝也是这般在雪夜里擦拭佩剑，说是要守护一方安宁。
萧绝抬头看她，眸中映着烛火的光："这剑只为护你和孩子而亮。"他放下佩剑，将她连人带绣绷抱到腿上，"紫烟，等雪停了，我们去看西湖的雪景。"
苏紫烟靠在他怀中，听着窗外雪粒敲打窗棂的声响，忽然明白——这看似平静的冬夜，实则是他无声的誓言。就像那柄佩剑，虽未出鞘，却始终守护在侧。
"王爷，"她轻声唤道，"你说，我们以后会一直这样吗？"
萧绝收紧手臂，将她往怀里带了带："紫烟，此生只要你在，我便什么都不怕。"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哪怕前路风雪，只要我们携手，便是人间最好的光阴。"
怀瑾忽然踢开暖阁的门，头顶着个小雪人冲了进来："父亲！母亲！快看我堆的雪人！"小家伙的脸蛋冻得通红，却笑得格外灿烂。
萧绝抱起儿子，指着雪人笑道："这雪人倒像你母亲，圆滚滚的。"他低头蹭了蹭怀瑾的脸蛋，"不过少了母亲的眼睛。"
苏紫烟忍俊不禁，拿起绣绷上的银针，在雪人脸上点了两点："这下可像了？"
萧绝朗声大笑，怀瑾也跟着咯咯笑起来。萧景明被乳母抱进来，小手抓着一块雪团子，正往嘴里塞，被萧绝眼疾手快地拦住。
"小馋猫，这雪可不能吃。"萧绝从乳母怀中接过儿子，轻轻拍了拍他的小手，"等父亲给你做糖葫芦。"
窗外，雪依然在下。暖阁内，炭火噼啪，茶香氤氲，一家四口的笑声在夜色中回荡。这一刻，西湖的雪景，暖阁的灯火，都成了他们爱情最美的见证。
"王爷，"苏紫烟轻声唤道，"我们回家。"
萧绝收紧手臂，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好，我们回家。"
雪夜的西湖在月光下泛着银光，远处传来悠扬的箫声，似是在应和着他们的心跳。这一刻，江南的烟雨，西湖的波光，都成了他们爱情最美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