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的喜气尚未散尽，元宵佳节又悄然而至。京城的街巷间，处处张灯结彩，各式花灯争奇斗艳。苏紫烟站在医馆的窗前，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花灯轮廓，指尖轻轻摩挲着案几上的一盏小巧兔儿灯——那是昨日萧绝来医馆时，特意留给她的。
"王妃，王爷遣人来传话，说今晚要在城南的琉璃阁设灯宴。"绿柳捧着绣着莲花的红木托盘走进来，盘中放着一套绣工精致的藕荷色衣裙，"还特意命人赶制了这身衣裳，说是与您的眼睛相称。"
苏紫烟伸手接过衣裙，丝绸的触感细腻温润。她记得去年上元夜，自己因要照料医馆里的几位重病老人，未能与萧绝同游灯会。今年他这般郑重其事，倒让她心头泛起一阵暖意。
"你且去回话，我换好衣裳便来。"
戌时三刻，琉璃阁前的广场早已人声鼎沸。苏紫烟在侍女的搀扶下踏上汉白玉台阶，远远便望见萧绝立于朱漆廊柱之下。他今日穿着墨色蟒纹袍，腰间悬着一块羊脂玉佩，在灯笼的光晕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见她来了，萧绝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大步迎上前来。
"这衣裳可还合身？"他伸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起的鬓发，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耳垂。
苏紫烟垂眸看着裙摆上绣着的并蒂莲，轻声道："王爷费心了。"话音未落，忽觉腕上一沉——萧绝不知何时已为她戴上一只翡翠镯子，水头极好，在灯下流转着盈盈绿意。
琉璃阁内早已备好了各色茶点。苏紫烟刚在铺着锦缎的软榻上坐下，便有小厮捧着个红木食盒进来，掀开盖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碟糕点：芝麻酥、花生糖、栗子糕......最中央却是一盏精致的荷花酥，花瓣层层叠叠，色泽金黄。
"这是......"苏紫烟拈起一块芝麻酥，酥皮簌簌落下。
萧绝执起青瓷茶盏，浅酌一口："听闻你最爱吃甜食，特意命御膳房的师傅做的。"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微扬的唇角，"就像那年冬日在江南，你站在糖画摊子前不肯走的模样。"
苏紫烟手中动作微顿。她确实在江南游历时爱极了糖画，却没想到他竟还记得这般琐碎之事。茶汤的热气氤氲而上，模糊了她眼底倏然泛起的涟漪。
"走，去看灯。"萧绝忽然起身，牵起她的手。
琉璃阁外的广场上，数十盏花灯高高悬挂。有展翅欲飞的凤凰，有憨态可掬的玉兔，更有巨大的走马灯，灯面上绘着《西厢记》的精彩桥段。苏紫烟仰头望着一只莲花灯，灯骨是用细竹篾编成，外糊轻纱，烛光透过薄纱将花瓣映得晶莹剔透。
"王爷，这灯......"她话未说完，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只见几个身着锦衣的公子哥簇拥着一个纨绔子弟，正指指点点地朝这边看来。那纨绔子弟面容浮夸，手中摇着把洒金折扇，径直朝苏紫烟走来。
"哟，这不是王妃娘娘吗？"那人阴阳怪气地开口，"听说您在惠民医馆日日给人把脉，怎的今日倒有闲情雅致来赏灯？莫不是......"他故意拖长声调，眼神意有所指地扫过萧绝牵着苏紫烟的手。
萧绝神色不变，松开苏紫烟的手，缓步上前："这位公子是？"
"在下乃吏部尚书之子，赵明轩！"那人得意地扬起下巴，"听闻王爷近日......"
"赵公子。"萧绝突然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可知这是什么？"
赵明轩凑近一看，顿时脸色煞白——那是一块通体墨黑的令牌，正面刻着蟠龙纹，背面则是"如朕亲临"四个朱红小字。
"本王今日心情好，不与你计较。"萧绝将令牌收回袖中，语气转冷，"若再敢对本王王妃出言不逊，休怪我不客气。"
赵明轩连滚带爬地退了回去，身后跟着的跟班们也灰溜溜地跑了。苏紫烟轻轻拉了拉萧绝的衣袖："王爷......"
"别怕。"萧绝握住她的手，指尖温暖有力，"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两人转身继续赏灯，路过一处猜灯谜的摊子时，苏紫烟停下脚步。摊主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面前挂着数十盏花灯，每盏灯下都系着一条红纸，上书谜题。
"王爷，您看这个。"苏紫烟指着其中一盏莲花灯，灯下的谜题写着："一物生得真奇怪，肚皮下面长口袋，孩子袋里吃和睡，跑得不快跳得快。（打一动物）"
萧绝略一思索："是袋鼠？"
老者捋须大笑："答对了！这位公子好才学！"说着递上一个红绸包着的小物件——原来是一对玉雕的鸳鸯，做工精巧，栩栩如生。
苏紫烟正要推辞，萧绝却已经接过："多谢老丈。"转头对她眨眨眼，"正好配你那套衣裙。"
夜渐深，广场上的花灯越发璀璨。远处传来阵阵锣鼓声，原来是舞龙舞狮的队伍开始巡游。萧绝将苏紫烟揽入怀中，隔着人群望向那条金光闪闪的巨龙在夜空中翻腾起舞。
"紫烟，"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温柔，"明年上元，我们还来看灯。"
苏紫烟仰头望着他，灯火映照下，萧绝的轮廓仿佛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她轻轻点头，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
"好。"她轻声应道，"年年如此。"
此时，一颗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绚烂的光芒映照着相拥的两人。远处，不知谁家的小孩提着兔儿灯跑过，清脆的笑声与喜庆的音乐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这个元宵夜最动人的乐章。
萧绝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递到苏紫烟手中："打开看看。"
苏紫烟解开丝绳，里面是一块温润的白玉佩，上面雕刻着精致的并蒂莲，花蕊间还点缀着细小的珍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这......"她惊讶地抬头。
"去年上元，我说过要送你一件礼物。"萧绝轻抚她的发丝，"今年补上。"
苏紫烟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眼中泛起一层薄雾。她知道，这并不仅仅是礼物，更是他无声的承诺——无论岁月如何变迁，他都会一直在她身边，陪她看遍世间繁华，守着这一份岁月静好。
"谢谢王爷。"她轻声说道，声音几乎被周围的喧嚣淹没。
萧绝却听得分明，低笑一声："叫我萧绝。"顿了顿，又补充道，"或者......夫君。"
苏紫烟耳根瞬间红透，却忍不住弯起了嘴角。远处，又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盛开，如同他们此刻的心情，绚烂而美好。
这一夜，京城的灯火格外明亮，照亮了相拥的两人，也照亮了他们共同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