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灵记得,以前邱晓云是叫他萧总的,就为那一句“飞鸿”,她略微留神观察了一下两人之间的互动,发现萧飞鸿对邱晓云轻笑了一下,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一样。
萧飞鸿抱着小王子在办公椅上坐了,小王子好奇地要去摸笔来玩,萧飞鸿拿了几张白纸给他,让他在上面随意地写写画画。
他和南灵闲聊起来:“你每次去国外都玩得乐不思蜀,上次去美国一走就是两个月,我以为已经算久了,这次可劲儿在外面玩了大半年,好在小王子的中文还没忘光,我还以为小外甥回来会讲一口外语呢。”
“我就是他的中文老师,每天都有和他好好聊天啊。他还顺便学了些外语,收获比我都大。”
萧飞鸿抵着小王子的额头说:“哇,这么小就会外语了,好洋气啊~”
小王子伸手捧着他的脸说:“Du fehlst mir.(我很想你)”
萧飞鸿简直被他感动了,激动地说:“灵儿,我的小外甥简直太聪明了!”
南灵笑道:“我们在瑞士住的地方隔壁有一对会讲几国语言的老夫妻,小王子和他们打招呼的时候都是随机选择语言的。”
萧飞鸿不无神往地说:“学习氛围这么好的地方,有时间的话我真想去那里小住一段时间,享受生活啊。”
邱晓云插话道:“蜜月旅行不是还没定地方吗?可以考虑去那里啊。”
萧飞鸿马上就想附议,可是一想到龚大伟,他就挫败地说:“大伟不会放过我的。他说我去年耽误了很多工作,以后都不给我休长假了,我们还是先将就一下就在国内旅行一趟吧。”
说完他便恍然道:“额,你刚回国还不知道吧?我和晓云已经订婚了。”
南灵见萧飞鸿一脸的喜色,忙道:“恭喜哥哥,这么高兴的事你该在电话里告诉我的,我好带着礼物来看你啊。”
南灵望着邱晓云说:“看来,很快我就要有一位嫂嫂了。”
邱晓云有些不好意思,秀气的脸上隐隐有了红晕,萧飞鸿笑着为她解围道:“都是我的错,你早该有嫂嫂的。这些年我是太专注在工作上了,忽略了身边的人,好在她一直在我身边不离不弃,我发现的时候,为时未晚啊。”
南灵现在想来,终于发觉邱晓云对小王子的热情,完全不是一个助理对老板的外甥的尺度,她是从一开始就没拿南灵当外人了,而且是以未来嫂嫂的身份,对她们母子俩进行接待。
这些年一直以来,南灵对邱晓云的印象都很好,她是一个品味素雅,性格温柔的女性,在萧飞鸿身边默默支持了么多年。如果说这世上真的有人能让南灵放心地将萧飞鸿托付给她,那个人一定是邱晓云。
邱晓云做了萧飞鸿六年的助理,没有什么事是她不了解的,所谓患难与共,日久生情,本就是常态,以后两人成了夫妻档,更是相互扶持,两人之间琴瑟和鸣的景象不难想象。
南灵此行,不仅知道了萧飞鸿很健康,还知道他的终身大事有了着落,可以说,获得了远远超出她预期的惊喜。
她见他不断地接听电话,还有员工想进来汇报工作他都暂时不见,也不便过多打扰他的工作,呆了不久就起身要走。
萧飞鸿歉意地说:“本来这么久不见了,该好好陪陪你的,奈何实在抽不开身啊。”
南灵摇头道:“没关系的哥哥,我这次回来就不会走了,等你有空了我们再聚。”
她牵着小王子出了办公室以后,萧飞鸿打开文件夹准备继续工作,邱晓云说:“飞鸿,你去送送南灵吧,不忙在这两分钟上。”
萧飞鸿抬头望着她,她笑得云淡风轻地说:“快去吧。”
萧飞鸿没再说什么,起身追出去的时候,南灵和小王子就在走廊不远处慢慢走着。
南灵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是他的时候便站在那里没动了。大家在读者群里撕心裂肺地哭闹了两天啊,帖子里也是闹翻天了啊,问我萧哥哥去哪里了啊!我一直说萧哥哥没有死啊,大家就是不信啊,堂主我是言而无信的人吗!!现在萧哥哥出场了,满意你们看到的吗?哼哼。今天的一万字更完了,明天见~
萧飞鸿走过去说:“晓云教训我太没有礼貌了,再忙也该送客,可你明明是家人,不是客人嘛,女人家的心思就是细腻。不过这样也好,有个人能注意到我忽略的地方,帮着提点我。”
南灵望着他,突然说:“哥哥,你的黑眼圈很重呢,要注意休息啊。”
“嗯,今天晚上一定早些睡!”
“你口头上敷衍我也是没用的,以后自有嫂嫂管你了,想你也是个听话的人,要服从管理啊。”
“你怎么知道在公司里是我说了算,私下里是她说了算的?”
“这是中国国情啊,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萧飞鸿伸手为南灵按了电梯说:“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路上要小心哦。”
南灵望着他比之前更短了一些的头发,额角处有一条隐约的疤痕,那是为她而受的伤。
看得见的是外伤,那些看不见的内伤,还不知道有多少。她总是让他牵挂、让他忧心、让他受伤,在尚且来不及以她的余生回报他的时候,他已经快速地转身走向了另外的方向。
他身上穿着万年不变、中规中矩的西装,紧缚的领带,依旧清瘦的身材。
人未变,心已换。
南灵转身抱着萧飞鸿的腰,她发现,他比之前又瘦了些,隔着衣服她都能清楚地数出他的肋骨了,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也只有骨感,她将他抱紧了一些说:“哥哥,恭喜你,一定要幸福啊。”
南灵的眼泪浸湿了萧飞鸿的薄衬衫。
有的时候,哭泣不一定是因为难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欢喜,所以有喜极而泣的说法。
有的时候,哭泣无关乎悲喜,只是内心情绪的宣泄,或许是不舍,或许是解脱,或许是,在祝福他的时候终于发现,她失去了什么。
南灵并不希望萧飞鸿记起和她之间的事,那只会成为他的困扰,只会让他难过,所以她选择,一个人记得就好。就让萧飞鸿,毫无负担地和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邱晓云,幸福地在一起已经是上天对他最好的恩赐。
——每一段云淡风轻的背后,都满布着累累伤痕。
萧飞鸿因为护着南灵,遭到了最直接的撞击,所以伤得要重一些,所幸当时交通较为拥堵,车速也并不快,他被撞伤头部以后失血过多,萧露和萧寒赶到医院里来是为他提供血液的。
萧飞鸿终于转醒的时候,脑子里面一团混乱,过去的记忆呈片段状一幕幕在他脑海里闪现,时间线凌乱不堪。他觉得很不舒服,恶心到想吐,醒了半响也没能睁开眼睛。
病房里有人,林菀在说:“对不起,我们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对不起。”
萧露哭泣的声音说:“这孩子……死心眼。我早就劝过他了,他还是执意要和南灵在一起,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管不住他。”
林菀也哭了出来,抱着萧露说:“姐姐,飞鸿是好孩子,他救了灵儿,我们都感谢他。”
南乔沉厚的声音响起道:“医生已经诊断灵儿是选择性失忆,我不希望她再受到任何刺激了,所以,飞鸿救了她的事……”
萧露颤声道:“等飞鸿醒了,我会告诉他不要提的,他那么在乎灵儿,一定不会在她面前说的。”
“抱歉,我今天对他,有些过于不近人情了。”
“你有你的立场,是飞鸿冒犯了。”
几人又絮叨了一番,林菀就说:“灵儿的情况还不稳定,我会尽量避免她和飞鸿接触,等她出院以后我想安排她出国疗养。飞鸿的事只有你多担待了,医院里的一切花销,都走公司的账,不是我要用钱来解决问题,我能出的也只有钱了,对不起。”
萧露忙道:“我知道的,大家朋友这么多年,我了解你是什么样人。”
然后就传来萧寒和南乔劝解林菀的低语声,林菀哭得很伤心,她离开的时候还在说:“都怪你!要不是你那么激烈地反对,两个孩子也不会跑出去了,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清楚。好在孩子们都没事,但凡有个三长两短,我恨你一辈子!”
南乔闷闷地说:“都是我的错,等飞鸿醒了我去跟他道歉,我负责照顾他,好吗?不哭了啊。”
萧飞鸿什么都听得见,但是眼皮重得抬不起来一般,始终没睁开眼。他的记忆也在慢慢地复苏,终于都渐渐地回到了对应的时间轴上。
刚才才醒过来的那一会儿,记忆确实混乱了一阵,还有短暂的空白。
林菀和南乔离开以后,萧寒叹了口气说:“这死心眼的孩子,我都跟他说得那么清楚了,还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好在只是虚惊一场。你也不要难过了,一会儿他醒过来看到你眼睛都哭肿了,又该心疼你了。”
萧露沉默了半响,最后像是扛不住长年积累起来的坏情绪一般,失控地说:“求而不得,一生痛苦,活着也是放不下,还不如死了的好呢!”
萧寒厉声说:“说什么傻话呢!”
萧露大声地哭了起来:“他没救了,早就没救了,认了那个人就是认死了。林菀的意思你也该听明白了,他和南灵不可能在一起,你叫他怎么办?一辈子守着吗?孤家寡人地等着吗?不死不休,不死不休啊!”
萧飞鸿听罢,心中也是一苦——是的,还不如死了的好。
萧飞鸿醒来的时候看到萧露双眼红肿,他轻声说:“妈,我怎么在医院里?我不是和同事们唱歌去了吗?后来我喝了点酒,然后发生什么事了?”
萧飞鸿一直强调说他只记得参加完南灵的婚礼就去唱歌了,然后发生的事情他就没印象了,因为南灵已经被确诊是选择性失忆,他们以为萧飞鸿也是一样的情况,两周以后他就出院了,又在家里调养了半个多月才让他回去上班。
萧寒去萧飞鸿的公司里跟几个相熟的和管事的人都打过了招呼,只要是南灵的事,在他面前一个字都别提。
萧飞鸿回归工作狂的状态,最高兴的就是龚大伟了,不过他也很体恤他是受过伤的人,帮他分担了很多工作,只是一段时间以后,龚大伟发现他不仅比从前容易累了,而且也比以前邋遢多了。
龚大伟好奇地问道:“你想留胡子吗?”
萧飞鸿茫然地说:“没有这个打算。”
“你有多久没剃胡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