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灵说过,她不会再为穆一杨掉一滴眼泪,因为,已经都流干了。
她以为自己早已练就一身刀枪不入,就算是在这样的场合下,也可以毫不畏惧地面对他。
奈何心要柔软,无法修炼。
听到穆一杨说她可笑,她的眼泪竟然就那么不管不顾地滑落了下来。
牧恩眼见南灵哭了出来,二话没说,伸手就揪住了穆一杨的衬衣领子。
来这样高档的一家餐厅,大家都是西装革履或是礼服款款地来进餐,根本未曾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穆一杨的反应也算快,但是牧恩的行动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所以,当他的领子被揪住的时候,很快就扎扎实实地挨上了一拳。
牧恩说过,他从小习武防身,打起人来下手本来就狠辣,加之他学医至今九年,太清楚人体脆弱的部位,一拳下去打得穆一杨都找不着北。
大厅中央的舞台上,一个穿着优雅长裙的姑娘正用竖琴弹奏着《long long journey》,穆一杨被打得后退的时候,姑娘吓得花容失色,丢下琴,拽起裙摆,撒腿就跑掉了。
牧恩一拳打实了,却并不解气,依旧揪着穆一杨的领子,继续打。
大厅里乱成一团,大堂经理已经报警,服务员都涌了过来开始拉扯牧恩。
穆一杨趁机挣脱出来开始反击,两个男人又扭打在一起。
穆一杨完全是恼羞成怒,使出全部力气将牧恩摁倒以后,愤怒地说:“你和我的妻子约会,竟然还动手打人!”
牧恩本来没搞清楚他在打的对象是谁,所以并没有下死手,一听穆一杨自报家门,他马上眼神一变,翻身就爬了起来,再次揪住了穆一杨的衣领说:“你就是让妈妈伤心的人?打死你都不为过了!”
现场已经极度混乱,南灵早就被牧恩突然进入的暴走状态吓到了,穆一杨被打得脸上已经挂了彩,她大声道:“牧恩,住手!”
穆一杨却是听到了他喊的那一声“妈妈”,瞪着他说:“变态吧你!”
牧恩毫无所谓地对他笑了一下说:“啊,是又怎样?”
他听到南灵让他住手了,所以他就只是制住穆一杨而没再动手。
警察来到的时候将三个人都带走了,餐厅的监控显示是牧恩先动的手,穆一杨的脸上有明确的外伤,如果他不愿意私了的话,牧恩就得被拘留。
牧恩一脸的云淡风轻:“没关系的妈妈,拘留只是在一个地方呆着暂时失去自由而已,可是你看看他的伤,得多痛啊,还是我赚了。”
南灵却不得不考虑到牧恩现在还是个实习医生,不去上班肯定不好,留下了案底加更不好。思来想去,她决定和穆一杨谈一谈。
穆一杨脸上的伤口根本就没有清洗,破掉的嘴角流出血来,已经干了,他的脸上到处都是混乱的血迹,还有明显的淤青。
南灵从来没见过穆一杨干净和精致以外的样子,她不想看他肿得很厉害的脸颊,低着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穆一杨开口的时候,语音有些含糊,说话牵扯到嘴角的伤口,他每说一个字,都很痛,可是他的心更痛。他有一腔怒火,更多的却是不甘,他期盼了四年才娶回家的姑娘,他亲手将她推向遥远的远方了。
不管他做什么,都只是将她推得更远,他内心很无措,嘴上却不肯承认。他说:“你的男朋友很暴力嘛。这下你满意了吗?这是你想看到的吧?你不是一直想报复我吗?这样够不够?”
南灵半响只回答了一个问题:“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不是你的男朋友你穿成这样跟他约会?”
“你没有资格管我跟谁一起吃饭!当你一个月只回家吃了三次饭的时候你就没有资格过问我要和谁约会了!”
穆一杨没有想到南灵会突然拍案而起对他吼出那样一句话。
南灵说完都还抑制不住激动,手在不断地颤抖。她握紧了拳头,平息了一下情绪接着说:“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今天晚上的事情,希望你可以私了。牧恩是因为我的原因才会动手,你若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你就放他一马。”
说完她就偏过头去不看穆一杨了。
如果穆一杨同意了,今天晚上的事也就简单解决了,如果他不同意,其实南灵想要保个人离开派出所,甚至于不留案底,打个电话给南乔就能解决,她只是不想让南乔知道而已。
穆一杨在餐厅被牧恩打第一下的时候就想到了,他若是不受点伤,南灵的气应该是不会消的,今天晚上的偶遇可谓是歪打正着,他本也正想使出苦肉计,这下直接撞上了短兵相接的场面,戏都不用演了,他是真的被打伤了。
以他对南灵的了解,南灵很爱他这件事,他有绝对的自信。
他趁机提出条件道:“今天的事我可以私了,但是我有条件。我们的事,必须好好谈一谈,我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随时都为你空着时间。”
事情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南灵也觉得是必须要解决问题的时候了,再拖下去,家里人也会瞒不住的。她说:“一周之内,我约你。”
“好,我等你。”
穆一杨很快在和解书上签了字,南灵将餐厅那边的赔偿清算了一下,几个单子签了字就办妥了。
牧恩出来的时候帮南灵拢了一下披肩,关切地说:“有没有冷到?”
“还好,走吧,很晚了。”
南灵边走就给萧飞鸿打电话,他在送南灵走的时候有交代过她,结束的时候要给他打电话,他要到路边去接她,现在打过去却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牧恩说:“联系不上哥哥吗?没关系,我送你到家门口。”
穆一杨知道南灵不会让他知道她的住址,只在分别的时候说:“记得你答应的事。”
南灵只点了下头就坐进了牧恩的车里,穆一杨则开车去医院处理伤口去了。
牧恩的脸上也有一点淤青,南灵嗔怪他道:“你怎么动手那么快,话都不说上手就打啊?”
“妈妈,你没看过武侠片吗?说一大堆话的坏人最后都死了!”
南灵扶额,继续教训道:“不可以随便动手打人啊,要是有问题都靠打架解决,还要警察干嘛?”
“你说得都对,可是伤害你的人不一样,我要亲手惩罚他。”
“你得答应我以后不可以随便动手了。”
“放心啦妈妈,我在医院里的时候都有戴眼镜,开关在的情况下,我不会动手的。”
南灵这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开关”并不是他进入工作状态里的意思,而是防止自己的本性暴露的意思。
南灵嘟哝着说:“你就不能好好地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吗?”
“对不起哦,我不仅不安静还很暴力呢,当然,我依旧是一个美男子。”
南灵跟牧恩简直就是完全严肃不起来,他就像个滑不丢手的泥鳅,在她面前总是嬉皮笑脸地撒着娇,让她也不忍心对他过于苛责。她对牧恩完全已经进入了过度宠溺的状态而不自知。
牧恩则像一头擅长卖萌的金毛犬,在南灵面前肆意地撒娇,撒着欢儿地奔跑,享受着她的爱。
那天晚上,南灵回到家的时候王姐和小王子已经睡下了,她依旧联系不上萧飞鸿,心中有些介意。她的哥哥不是一个会对她爽约的人,更不是会不声不响就离开的人。
再见到萧飞鸿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他回来了,他病了。
萧飞鸿找上南灵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昨天一天南灵完全联系不上他,他按门铃进来的时候,南灵都吓到了。
他穿着白色衬衣和黑色西装,浑身都是湿的,那种湿不是被大雨淋透了的全湿,而是被绵绵的小雨,慢慢浸透了的绵润。
南灵碰到他的手,冰凉,额头上却是火烫,赶忙去找了一套睡衣出来,让他换上。
萧飞鸿浑身无力,听之任之地换好衣服以后,他颓然地坐在床边,南灵敲门进去,拿着毛巾和吹风将他的头发弄干了。
她又去家用药箱里找了体温计来给他考温度,三十八度,不算很高,不用吃退烧药,找了些常规的感冒药给他服下了。
萧飞鸿吃过药,顺势就躺在床上了,南灵担忧地坐在床边上,小心地问道:“哥哥,你怎么?昨天晚上你去哪里了?”
萧飞鸿沉默了半响,终于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沙哑,他说:“我去参加外公的葬礼了。”
萧飞鸿的身世南灵一直以来都是一知半解的,她只知道从来都没有见过他的爸爸,也没人提起过那个人,虽然她知道每个人都应该有爸爸,可是在她出生之前的那么多年里,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样的事,所以没人提,她也从来没有问过。
至于萧飞鸿的妈妈萧露,她对南灵十分宠爱,在南灵的印象里,她是一个美丽又温柔的女性,但是,南灵也没有听她提过除了他的弟弟萧寒以外有关任何亲戚的事情。
二十几年以后,萧飞鸿突然告诉她,他在这世上还有一个外公,他刚刚逝世了,南灵根本无从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