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山的声音仿佛一道惊雷,在嘈杂的会场里炸开。
“假的!”
两个字,掷地有声,将所有人的侥幸心理彻底击碎。
现场的空气凝固了一瞬,随即像滚油里泼进一瓢冷水,彻底沸腾!
“哗——”
闪光灯疯了一样爆闪,记者们再也按捺不住。
扛着长枪短炮就往前冲,安保人员组成的人墙摇摇欲坠。
先前还不可一世的邵洪,脸色已经不是煞白,而是一种死寂的灰败。
他的嘴唇哆嗦着,眼神死死剜向任秋。
那不是愤怒,也不是怨恨,而是一种不加掩饰的杀意。
站在他身旁的邵天源,早就没了半分公子的风度,吓得浑身发抖,伸手去拽他爹的袖子。
“爸……爸,我们走吧……”
邵洪像是没听见,依旧死盯着任秋。
他什么都没说。
有时候,沉默比任何咒骂都更加阴森可怖。
任秋迎着他的目光,神色平静,内心却已经给邵洪打上了极度危险的标签。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而且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邵洪缓缓收回目光,那股冻彻骨髓的杀气也随之敛去。
他面无表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一丝不苟的西装领口。
随后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人群像是摩西分海,下意识地为他让开一条路。
没有人敢和他对视。
今天,邵家颜面扫地,沦为整个古玩圈的笑柄。
这位在本地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丢掉的不仅仅是一幅赝品。
更是邵家几十年来建立的权威与声望。
这笔账,他一定会算在任秋头上。
邵洪的离去,像是拔掉了一个高压锅的阀门,现场的气氛瞬间从惊悚转为狂热。
“中断直播!快!切广告!”
电视台的导播在后台声嘶力竭地吼叫。
主持人拿着手卡,额头冒汗,嘴里念叨着毫无逻辑的串词。
而那些之前还对任秋爱答不理的专家们,此刻却像换了张脸。
“任……任先生!”
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老专家挤到最前面,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
“您刚才说的那个国际伪造犯,能再多说点吗?我们之前只听过一些传闻!”
“是啊是啊!任老师,您这眼力,简直神了!那个顿笔的习惯,您是怎么知道的?太隐蔽了!”
“我们这帮老家伙,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他们一口一个任先生、任老师,态度恭敬得近乎谄媚。
与先前那种居高临下的轻慢判若两人。
任秋被他们围在中间,他太清楚这些人了,捧高踩低,见风使舵,是他们的本能。
还没等他开口,另一波更疯狂的人潮涌了过来。
“任先生!请问您是如何一眼识破这幅天价赝品的?”
“您是否早就知道邵家会拿出假货?这是一场针对邵家的狙击吗?”
“请问您师从何人?方便透露一下您的师承吗?”
记者们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十几个话筒和录音笔硬塞到任秋嘴边,摄像机的镜头几乎要怼到他脸上。
任秋被这阵仗搞得有些头大,他只是想拆穿一个骗局。
没想到会引发这么大的骚动。
他微微皱眉,简单地回答:“只是恰好知道一些内幕,无可奉告。”
这种惜字如金的神秘感,反而更激发了记者们的想象力。
而这个时候,德高望重的张德山在几位工作人员的护送下,挤了过来。
他一到场,周围的喧嚣声奇迹般地小了下去。
张德山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走到任秋面前。
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对着任秋,深深地鞠了一躬。
全场皆惊。
张德山是什么身份?
省古玩协会的名誉会长,泰山北斗级的人物!
他竟然向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鞠躬道歉!
“任小友,”
张德山抬起头,老脸上满是真诚的愧疚。
“是老朽有眼不识泰山,之前多有轻视,在这里,我郑重向你道歉。”
任秋连忙扶住他,“张老,您言重了。”
“不重,一点都不重!”
张德山紧紧握住任秋的手,那双阅尽古物的手此刻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你的眼力,你的胆识,老朽望尘莫及!今天,你不仅是为我们这些老家伙上了一课,更是为整个古玩行,挽回了颜面,避免了一桩天大的丑闻!”
一番盛赞后,张德山压低了声音。
“小友,有个不情之请,我们协会内部有个小范围的鉴定交流会,不对外的。”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有件东西……唉,一言难尽,困扰了我们协会好几个年头了,我们请了京城好几位大家都来看过,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紧盯着任秋。
“不知道小友届时可否有空,赏个光,来帮我们这些老眼昏花的老家伙们,再瞧上一瞧?”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任秋心里跟明镜似的。
“多谢张老看重。不过……我最近可能要去一趟京城处理点私事。”
他没有把话说死,而是留了个活口。
“这样吧,我先考虑一下。如果时间凑巧,到时候一定过去叨扰。”
听到这个回答,张德山非但没有失望,眼神反而更亮了。
若是任秋一口答应,他反倒要觉得对方不过如此。
现在这种不卑不亢,有自己节奏的态度,才真正让人高看一眼。
“好,好!”
张德山连连点头,松开手,脸上的笑容愈发真挚。
“那我们就静候佳音!小友若来,我亲自在协会门口迎接!”
总算应付完张德山,任秋转身,目光穿过骚动后渐渐稀疏的人群。
落在不远处的慕容明珠一行人身上。
邵家的人早已在安保的“护送”下灰溜溜离场。
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桩注定要传遍全城的笑柄。
任秋走向他们,还没等他站定。
一个身影就凑了过来,带着一股老顽童特有的急切。
“小子,可以啊!”
陈山一巴掌拍在任秋肩上,眼睛瞪得像铜铃。
“快说说,你是怎么一眼就瞧出来那破玩意儿是假的?连张德山那老头都打了眼,你这眼睛是长了透视功能?”
他声音不小,旁边一直沉默的慕容瑾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而慕容明珠则是双手抱在胸前,唇角带着一丝浅笑,显然,她也想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