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级别的拍卖会,随便一件东西成交价都是六位数起步,二八分……
那得是多少钱?
老板这是下了血本了!
任秋的心也加速跳动起来。
这正是他需要的机会!
但他不能表现得太急切。
他越是渴望,就越容易被这只老狐狸拿捏。
“钱老板,您太看得起我了。我真不行,我哪懂什么古玩啊,万一给您看错了,把您给坑了,我可赔不起。”
他连连摆手,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钱根生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冷笑一声。
还装?
越是推辞,就越说明你小子有鬼。
他当然不会把宝全押在一个背景不明的年轻人身上。
万一这小子真是走了两次狗屎运,明天到了拍卖会现场两眼一抹黑,那自己哭都没地方哭去。
必须得试试他的成色。
钱根生的脸上堆起和蔼的笑容,语气也变得像个循循善诱的长辈。
“小任啊,别妄自菲薄嘛。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这样吧,也别说去拍卖会那么大的场面了。”
他拍了拍任秋的肩膀,显得格外亲切。
“我这后院库房里,正好前两天也收了几件小玩意儿,一直没腾出空来仔细瞧。”
“你呢,就当帮我个忙,替我掌掌眼。”
“就当是……正式上岗前的练练手,怎么样?”
但任秋瞬间就明白了。
这是要考校自己了。
他要是拒绝,说明心虚,那这黄花梨柜子的钱估计都得被压价。
他要是答应,就得拿出真本事。
任秋的嘴角,在钱根生看不到的角度,微微翘了一下。
正愁怎么让你这老狐狸相信我呢。
你自己把脸凑上来了。
“那……好吧。”
任秋装作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钱老板您都这么说了,我要是再推辞,就是不给您面子了。我就……随便看看,说错了您可别笑话我。”
“好!爽快!”
钱根生抚掌一笑,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他转身对孙二柱吩咐道:“二柱,去,把库房里那张红木桌上的几个盒子都搬出来。”
“好嘞!”
孙二柱应了一声,赶紧跑去搬东西。
很快,五只大小不一的锦盒被摆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
钱根生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则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一副稳坐钓鱼台的姿态。
他要看看,这小子到底是真的有神眼,还是一只只会瞎叫唤的纸老虎。
任秋走到石桌前。
孙二柱站在一旁,手心全是汗。
他比当事人任秋还紧张。
任秋没有立刻动手。
他先是绕着石桌走了一圈,目光依次扫过五只大小、材质、新旧各不相同的锦盒。
小葫芦在丹田微微发热。
一股只有他能感受到的清凉气流顺着经脉涌入双眼。
刹那间,世间万物在他眼中褪去了表象的伪装。
木质的桌面、石质的桌腿、锦缎的盒子、甚至钱根生那身真丝的对襟衫……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半透明。
钱根生端着茶杯,眼皮耷拉着,余光却像鹰隼一样锁定着任秋的每一个动作。
他心里冷哼,装模作样。
古玩鉴定靠的是眼力、经验和知识,绕着桌子走两圈难道就能看出花来?
他今天摆下的,是一个连环局。
第一只盒子,是开胃菜,也是筛选。
任秋终于停在了第一只长条形的紫檀木盒前。
这盒子本身就是个小精品,包浆温润,雕工精细。
钱根生也抬起眼睛。
这小子总算要开始了。
这盒子里装的是一副前朝的书法对联,算是中规中矩的物件。
如果他连这都看不出来,那后面的也就不用看了。
不过,他要是能说出点门道,比如这书法的作者、年代,那我倒要高看他一眼。
但这几乎不可能,除非他真是浸淫此道多年的老手。
任秋伸出手,却没有立刻打开盒子。他只是用指尖轻轻敲了敲盒盖。
“咚,咚咚。”
声音沉闷。
“盒子是好盒子,紫檀的。”
任秋开口了、
“从这包浆看,有些年头了。里面应该是纸或绢类的东西,不然声音不会这么实。”
钱根生眉毛都没动一下。
废话。
这是最基本的判断,任何一个学徒都会这么说。
任秋顿了顿,又将鼻子凑近盒子的缝隙,轻轻嗅了嗅。
“有墨香,很淡,但是……还夹杂着一股桐油的味道。”
他说到这里,抬眼看了看钱根生,“钱老板,如果我没猜错,这里面应该是一副对联或者字画。”
“而且,为了防潮防蛀,您用桐油纸把它重新包裹过了,对吧?”
钱根生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确实用桐油纸重新包了。
这是他自己的习惯,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这小子……鼻子这么灵?
孙二柱在旁边听得眼睛发亮。
任秋牛啊!这都能闻出来!
任秋没有理会两人的反应,径直打开了盒盖。
里面果然静静地躺着一卷用黄色桐油纸包裹的画轴。
“我能展开看看吗?”
任秋问。
“看。”
钱根生的声音里,已经没了那种轻视。
任秋解开了系绳,小心翼翼地将画轴在石桌上展开一角。
宣纸的质感微黄,带着岁月的沉淀。
一行行流畅潇洒的行书映入眼帘。
孙二柱不懂书法,但也觉得这字写得真好看,龙飞凤舞,气势不凡。
“前朝大书法家,松雪道人赵孟頫的字。”
钱根生在心里默默念叨。
这是他给任秋挖的第一个坑。
这幅对联,是圈内公认的高仿。
出自民国时期一位顶尖的仿制大家之手,连用的纸张和墨,都是用旧法特制的,寻常专家都得打眼。
他倒要看看,任秋怎么说。
是说真,还是说假?
说真,那是眼力不济。
说假,那得说出个一二三来,否则就是信口雌黄。
任秋的目光在展开的尺幅上停留了片刻。
丹田里的小葫芦散发着越来越清晰的暖意。
很快,他便从字迹当中,以及痕迹发现。
盖印的人,和写字的人,不是同一个。
“字是好字。”
任秋开口了,声音平淡。
“风骨峭峻,笔势雄健,有松雪道人的神韵。”
钱根生眼皮微微一跳。
说了等于没说。
这是所有鉴定师开口的套话,先扬后抑,或是先抑后扬。
孙二柱紧张地攥着拳头,他听出来了,任秋这话里有话!
“但是……”
任秋果然话锋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