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别乱动。”
任秋的声音冷静得像一块冰:“跟紧我,脚下除了我走过的地方,哪里都别踩。”
霍老一个激灵,浑浊的眼睛里恢复了些许清明。
任秋没有回头,语气不容置疑。
他抬起脚,试探性地踩上了第一块黑玉石板。
脚下没有任何机关触发的迹象。
只有那股若有若无的共鸣,顺着脚底板,悄悄钻进身体。
他稳住身形,迈出第二步,第三步……
每一步都踩在石板的正中央,步伐不大,却异常沉稳。
“跟上。”
霍老咬咬牙,挥手示意阿四几人跟上。
林木等人也都连忙跟了上来。
他们模仿着任秋的动作,将自己的脚印与任秋的完全重合。
队伍成了一条直线,像一群初学走路的幼儿,笨拙又紧张地在宽阔神道上挪动。
除了他们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轻微的脚步声。
整个地宫再无其他声响。
两侧的水银河静静流淌,散发着冰冷的银光。
将他们几个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在黑玉石板上扭曲摇摆。
百米距离,平时不过一分多钟的路程,他们却走了足足一刻钟。
每个人的后背都被冷汗浸透。
就在这时,任秋停下了脚步,他感觉到了变化。
脚下石板传来的共鸣不再是之前那种模糊的震颤。
霍老等人也察觉到了异样。
他们紧张地四处张望,手电的光束在黑暗中疯狂乱晃。
“任……任先生,这……这是怎么回事?”
阿四的声音带着哭腔。
任秋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被神道两侧的青铜巨柱吸引。
那些原本死寂的螺旋花纹,此刻正随着他们脚下的心跳声,一明一暗地闪烁起来。
整个庞大的地宫,就好像从沉睡中苏醒的巨兽,开始了它的呼吸。
霍老看清了这番景象,脸上的恐惧瞬间被一种狂热的激动所取代。
“显灵了!显灵了!”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中央祭台的方向连连叩首。
“墓主人显灵了!这是在欢迎我们!这是天大的祥瑞啊!”
他这一跪,剩下的几个伙计也跟着骚动起来。
看向那些青铜巨柱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贪婪。
在他们看来,这无疑是神迹。是这座神仙府邸对他们这些有缘人的认可!
任秋眉头紧锁,他可不这么认为。
设计如此宏伟地宫的主人,会欢迎几个小贼来挖他的坟。
就在他思索之际,丹田之内。
一直平稳流转的真阳劲,突然毫无征兆地翻腾起来。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同时连忙用小葫芦中的青气来保持清醒,内心的警兆提升到了顶点。
不对劲!
真阳劲是师父陈山所传的至刚至阳的内功,讲究的是心神合一,气息沉稳。
除非身受重伤,否则绝不可能出现这种异状。
这里一定有问题!
他立刻屏住呼吸,仔细分辨着周围的环境。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极其淡,淡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甜香。
之前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心神激荡,根本没人留意到这细微的气味。
可现在,随着青铜柱开始发光,那股甜香似乎也变得浓郁了一丝。
任秋瞬间明白了。
这香味有古怪,它能影响人的心智!
看看霍老他们就知道了。
从最初的惊骇,到失神,再到此刻的狂热,情绪的转变太过极端,太不正常。
这香气,就像是一种催化剂。
将人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欲望——恐惧、贪婪、敬畏——无限放大。
直到理智被彻底吞噬,变成只会跪地膜拜的疯子。
杀人于无形!
“霍老!起来!”
任秋厉声喝道,声音里夹杂了一丝真阳劲的力道,如同一记闷雷在霍老耳边炸响。
霍老浑身一颤,迷狂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清醒。
他茫然地看着任秋,不明白他为何发怒。
“任先生,你……”
“闭嘴,站到我身后去!”
任秋的语气不容置喙:“不想死的,都管好自己的嘴和膝盖!”
“林哥!你快吧之前准备的那些氧气瓶子每个人发一个!”
林木也差距到了异样,连忙从自己的登山包中取出十几个氧气瓶分发给众人。
“任先生,你的!”
任秋看着对方递过来的东西,并没有接。
他现在没工夫解释。
多在这里待一秒,危险就增加一分。
他的目光越过还在闪烁的青铜巨柱,再次投向了地宫中央那高耸的祭台。
以及祭台之上,那个端坐王座的玄黑色身影。
一切的源头,一定就在那里。
那个人,才是整个地宫真正的核心。
任秋不再犹豫,他调整呼吸,将躁动的真阳劲强行约束在丹田。
同时分出一缕心神,护住自己的脑海。
他再次迈开脚步,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
身后的霍老等人被他一喝,虽然还是满心不解。
但出于对任秋之前表现的信服,也只能稀里糊涂地爬起来,紧紧跟上。
整个神道,变成了一条光怪陆离的通道。
而那股甜香,也愈发浓郁,即便有氧气瓶也无法抵挡。
阿四的脚步开始踉跄,他的眼神变得迷离,嘴里喃喃自语。
“好多……好多金子……都是我的……”
另一个伙计则突然停下脚步,惊恐地指着身侧的水银河,尖叫道。
“别过来!别过来!水里有鬼!有鬼在拉我!”
霍老的状态稍好一些,但他的呼吸也变得异常粗重,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远方的王座。
任秋的心沉了下去。
“快点过来!快!在我身边带着!”
任秋的催促声在空旷的地宫里回荡,没能激起半点波澜。
队伍里,那个看见水鬼的伙计,已经彻底疯了。
“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
双眼暴突,眼球里爬满了蛛网般的血丝。
他猛地一甩胳膊,一股蛮力竟将身强力壮的林木都甩了个趔趄。
“别碰我!滚开!”
他嘴里胡乱咆哮,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
疯了一样冲向那条静静流淌的水银长河。
那条河,在他的瞳孔里,已经变成了一张张扭曲的惨白的人脸。
无数只腐烂的手臂正从河里伸出,向他招手。
“来了……我来了……”
他痴痴地笑着,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自己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