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张德山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我……我没跟任何人说过……”
张德山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连我老婆都不知道,我只说是最近压力大,没休息好。”
眼前这个年轻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古玩鉴定师!
任秋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的没错。
其实也不懂什么医术,更不会号脉看相。
但他开启灵视后,能清晰看见一缕缕比发丝还细的黑气。
从那柄短剑上逸散出来,牢牢缠在张德山的眉心和胸口。
“张老,我并非神仙,只是恰好懂一些常人不知道的东西。”
“这柄剑上的煞气,就是你所有病症的根源,现在,能告诉我它到底是从哪来的吗?”
在死亡的威胁面前,什么面子,什么规矩,都无足轻重。
张德山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开了口,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道出。
事情发生在大约半个月前。
他受邀参加了一个圈内极其私密的交流会。
这种会所,没有请柬根本摸不到门路。
里面流通的东西,大多来路不明,真假混杂,全凭眼力。
富贵险中求,捡漏和打眼就在一念之间。
“那天人不多,来的都是些老面孔。”
张德山回忆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懊悔。
“快散场的时候,角落里才来了一个人。”
他努力形容着那个卖家。
那人把自己裹在一件宽大的黑色风衣里,戴着帽子和口罩,身形佝偻。
“他谁也不理,就在地上铺了块布,上面只放着这个盒子。”
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几件传闻中的官窑瓷器吸引了。
没人注意那个角落里的怪人。
只有张德山,出于一种老玩家的直觉,多看了两眼。
卖家打开盒子的一瞬间,那通体漆黑的剑身就吸引了他。
尽管没有任何纹饰和款识,但那独特的造型和材质。
让他立刻判断这东西年份绝对不低,极有可能是上古之物。
“我问他什么来路,他只含糊说是什么祖上传下来的。”
张德山苦笑:“我们这行都懂,这话就是屁话。”
“我我当时真是鬼迷心窍了!”
“我看出他急于出手,就拼命压价,他也没怎么还价。”
“只是说,东西认主,请神容易送神难,你好自为之。”
张德山当时只当是卖家卖亏了,心里不爽说的气话。
还暗自得意自己捡了个天大的漏。
现在想来,那哪里是气话,分明是字字泣血的警告!
任秋静静听着,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轮廓。
那个神秘卖家,恐怕就是这柄凶兵的前一任主人。
他大概也是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才不惜一切代价要将这个烫手山芋甩出去。
张德山贪图便宜,正好成了下一个倒霉的接盘侠。
看着张德山那张因为恐惧和悔恨而扭曲的脸,任秋知道火候到了。
“这东西以人的精气神为食,你现在只是噩梦缠身,精神萎靡,时间一长,它会把你吸干,到时候神仙难救。”
张德山浑身一颤,面如死灰。
“那我把它扔了!我现在就把它扔到江里去!”
他猛地站起来,像是要冲过去拿起那个锦盒。
“没用的。”
任秋摇了摇头,一句话就让他定在原地。
“这柄凶兵已经认了你,它上面的煞气和你已经有了联系,你把它扔了也不行。”
这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劈得张德山魂飞魄散。
“这……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可怎么办啊!”
张德山彻底没了主意,这位在古玩界呼风唤雨的副会长。
此刻像个无助的孩子,六神无主地看着任秋。
“任小友,你一定要救救我!只要你能解决它,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他几乎就要跪下了。
任秋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走到桌前,目光凝视着那柄漆黑的短剑,眼神中闪过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灼热。
这东西对别人是催命符,但对他修炼的真阳内劲来说,却是大补之物。
凶兵的煞气至阴至邪,正好可以用来淬炼他内劲中的纯阳之气。
阴阳相济,远比按部就班的修炼快得多。
“张老,实话跟你说吧。”
任秋转过身,表情严肃。
“我也不占你便宜,这东西,我想收下。”
张德山脸上的惶恐和哀求,渐渐被一种极度困惑和狐疑所取代。
他不是傻子。
一个能要人命的邪物,人人避之不及,这个年轻人居然想要?
一瞬间,商人的多疑本性压倒了恐惧。
张德山心中念头百转,脸色也变得阴晴不定。
任秋将他神情的变化尽收眼底,却一点也不慌。
想让张德山这样的人彻底信服,光靠恐吓是不够的。
任秋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右手食指,缓缓靠近那柄短剑。
“小友!不要!”张德山失声惊呼。
然而,下一秒,让张德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一幕发生了。
任秋的指尖,在距离剑身还有一寸的地方停下。
一丝微不可查的青色气流自他指尖溢出。
与短剑上盘踞的黑气甫一接触,竟然发出了滋滋的轻响!
一缕黑气瞬间被那青气吞噬。
虽然这一切普通人根本看不见,但那种无形的气场交锋。
却让整个书房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张德山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脑门,下意识地又后退了一步。
他看不见气,但他能感觉到!
这一刻,他心中所有的怀疑、算计、提防,顷刻间烟消云散。
哪个骗子有这种神仙手段!
这根本不是凡人能够理解的领域!
任秋收回手指,面色如常,他看向张德山,淡淡地问。
“现在,您还觉得我在图您的什么东西吗?”
张德山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自己以为的“漏”,在人家眼里,可能就是一文不值的垃圾。
而自己避之不及的“煞星”,对人家来说,或许真的另有他用。
双方的层次,根本就不在一个维度。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这半个月来的所有晦气都吐出去。
他脸上重新堆起了笑容,只是这次,笑容里再没有半分算计。
只有发自内心的敬畏和一点点想要结交的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