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处明一眼就看到了秋叶斋门口那群纹龙画虎的壮汉。
以及他们堪称魔性的吆喝声。
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忍俊不禁的笑意。
他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了店门口。
“任老弟,你这可以啊。”
钟处明拍了拍任秋的肩膀,调侃道:“开个店而已,请了这么大一班底来造势?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位大明星空降了。”
任秋连忙迎了出去,脸上挂着一丝苦笑。
“钟会长,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他侧过身,三言两语把周俊荣那档子事解释了一遍,末了无奈地摊了摊手。
“就是这么个情况,一个朋友,热情过了头,我也拦不住。”
钟处明听完,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深了。
“我倒觉得挺好。”
任秋一愣,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你别这么看我。”
钟处明摆摆手,“咱们做古玩生意的,怕什么?就怕门可罗雀,没人气!”
他眼神里透着一股商人的精明。
“这些人虽然路子野,但确实给你把人气拉起来了。”
“只要咱们自己行得正,不跟他们沾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这就是好事。”
一番话说的任秋哑口无言,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理。
“行了,不说这些。”
钟处明不再看门外,转而对身后的人示意了一下。
“今天你开业大吉,我这个当哥哥的,自然不能空手来。”
他话音刚落,一名助手立刻上前,双手捧着一个长条形的锦盒,稳稳地放到了柜台上。
钟处明当众打开了自己送来的贺礼锦盒。
随着暗扣“啪”地一声轻响。
盒盖开启,露出里面卷着的画轴。
他小心翼翼地将画轴展开一小半。
一角秀逸挺拔的墨竹便跃然于众人眼前。
那笔锋,那神韵,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这是板桥先生的竹子?”
人群里一个戴眼镜的老者突然拔高了声音,激动地推了推眼镜。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郑板桥!
清代扬州八怪之一,他的字画,寸纸寸金!
钟处明含笑点头,算是默认了老者的猜测。
“郑燮的一幅小品,不成敬意,给任老弟的开业添个彩头。”
这哪里是添彩头,这简直是镇场子!
古玩协会的副会长亲自登门,送上如此厚礼。
这秋叶斋的背景和实力,瞬间在众人心中被拔高了无数个档次。
任秋心中一暖,郑重地抱拳。
“钟哥,您这份礼,太重了。”
他随即转向众人,目光扫过李军那帮依旧在卖力吆喝的兄弟,朗声道。
“多谢各位今天捧场!晚上,云顶天宫,我请客!有一个算一个,大家不醉不归!”
“好!”
李军那帮人爆发出震天的喝彩,气氛瞬间被推向了另一个高潮。
很快,时间来到下午,开业的热闹劲儿渐渐平息。
任秋找到正在树荫下喝水的李军。
“军哥,辛苦。小区的房子已经弄好了,你下午去跟中介对接一下,把手续弄利索了。”
李军一口喝光瓶里的水,抹了把嘴。
“放心吧,任先生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好的!”
说完之后,他便做到了一旁的揽胜上,干脆利落地去了。
店里有周莹和孙二柱看着,任秋难得清闲下来。
他信步走出秋叶斋,重新踏上了这条熟悉又陌生的古玩街。
自从眼睛发生异变后,他还真没好好逛过。
以前是凭眼力,凭运气,凭感觉。
在一堆真真假假里淘金,紧张又刺激。
现在呢?
他双手插在兜里,目光随意地扫过一个个摊位。
那些曾经能让他驻足研究半天的瓶瓶罐罐,此刻在他眼中却再无神秘感。
就在他即将走过一个拐角时,脚步忽然顿住。
他的视线被一个地摊上蒙尘的铜人像牢牢吸住了。
那是一个不过一尺来高的打坐铜人。
通体覆盖着一层灰绿色的铜锈,看不清面目。
但吸引他的,不是铜像本身。
而是他右眼中看到的那一幕。
一缕若有若无的青气,正在铜像的小腹丹田处缓缓盘旋。
就是那种他曾在青铜鼎上见过的青气!
可这一次,那股青气异常温顺,并没有像上次那样疯狂涌入他的眼中。
他的目光从铜像上移开,落在了摊主身上。
那是个瘦得像猴一样的老头。
正有气无力地摇着一把破蒲扇,眼神却精明地四处乱瞟。
任秋认得他,老五。
一个专做铲地皮买卖的老油条,更是个碰瓷界的祖师爷。
任秋嘴角一撇,走了过去,“我说老五,你这个宝贝铜人像,还没卖出去呢?”
老五耷拉的眼皮猛地一抬,看清是任秋,脸色顿时垮了。
“去去去,别来沾边。”
他拿扇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活像在赶苍蝇。
“小心老头子我往地上一躺,你今天没个万儿八千的别想走!”
又是这招!
任秋心里冷笑,当初他就是用这无赖招数,硬生生从自己手里抢走了一方不错的砚台。
不过他今天志不在此。
他用下巴指了指那个铜人像。
“行了,别整那些虚的,这玩意儿,我瞧上了,开个价吧。”
老五狐疑地拿起那个铜人像,翻来覆去地看,又抬头看看任秋,眼神里全是搞不懂。
“小任啊,咱们这也算不打不相识了,认识这么久,我也不骗你?”
“这玩意儿,我找人看过了,就是个现代的树脂工艺品,外面刷了层漆,屁用没有。”
“你要是真喜欢,给五百块,拿走当个摆设。”
任秋被他这番话直接气笑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翻了过去。
“你他娘的收这玩意儿的时候,撑死五十块钱!转手就卖我五百?”
“我说老五,你怎么不去抢啊!”
片刻之后,任秋像斗败的公鸡,满脸写着不爽。
跟老五你来我往地喷了半天口水。
从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往摊位上一拍,二百五!
“老五,这数儿配你!多一分都没有!”
老五眼皮跳了跳,盯着那二百五十块钱。
又看看任秋气急败坏的脸,心里那点怀疑彻底烟消云散了。
他就说嘛,一个破树脂疙瘩,这小子能看出什么花来?
纯粹是年轻人面子薄,开了口不买下不来台。
“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