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个小时，对于焦急等待的李军来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他能看到，师父的额角也渐渐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比之前苍白了几分。
而躺在地上的任秋，情况似乎稳定了下来。
他不再剧烈抽搐，只是身体依旧被汗水完全浸透。
终于，陈山缓缓收回了手指。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那口气息在空气中，竟然带出了一道淡淡的白练。
“呼……”
任秋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碎了，又被重新拼凑起来。
而原本存放小葫芦的地方，此刻居然形成了一个缓缓旋转的气旋。
“你小子，命真大。”
陈山盘坐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任秋。
“你这体质，是百年难遇的纯阳之体，天生就是修行的好苗子。”
“但必须保持童子之身修炼，待到内力大成，才能进行阴阳调和。”
“可你小子却在破身之后，用这种霸道的法门强行修炼，体内那股纯阳之气没了童子身的禁锢，只会愈演愈烈，最终会把你由内而外，活活烧成一具焦炭。”
“今日若不是我，你必死无疑。”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潮水般涌来。
任秋瘫在地上，连呼吸都觉得费力。
他眼珠子转了转，看向盘坐在那儿，神色疲惫却依旧气度沉稳的陈山。
救命之恩，再造之德。
任秋咬着牙，用手肘撑着冰冷的地面，一点一点，试图坐起来。
李军想上前去扶，却被陈山一个眼神止住。
他只能看着任秋缓慢而坚定地，跪直了身体。
“咚！”
任秋的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声音沉闷。
“谢……前辈，再造之恩！”
陈山坦然受了这一拜，并未起身。
“我只是暂时帮你把那股失控的纯阳气机压回了丹田，用我的气劲给你造了个临时的气海，把它锁在里面。”
“你那功法，霸道至极，如同养蛊。”
“今天压下去了，不代表明天它不会反扑。”
陈山顿了顿，语气沉了三分。
“下一次爆发，只会比这次更凶，更猛。”
“到时候，我也救不了你。”
任秋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他能感觉到，丹田那个位置，确实有个东西在缓缓旋转。
“我出手，也耗费了三成元气，需要静养月余才能恢复。”
“但我不会白白救人。”
任秋心里咯噔一下。
“前辈有何吩咐，晚辈万死不辞！”
陈山看着他，枯瘦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
“万死不辞？你已经死过一次了。”
“给我活着，做我的徒弟，我给你一条活路，你替我传我这一脉的香火。”
任秋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他看着陈山，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果然如此表情的李军。
唯一的生路，就在眼前。
他没有任何犹豫，甚至连思考的功夫都省了。
这根本不是选择题。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任秋再次俯身，这一次，磕得比刚才更响，更实。
“好，好。”
陈山点了点头：“李军，去弄杯茶来。”
李军早就准备好了，闻言立刻从旁边拎起一个旧保温壶。
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任秋。
“师弟，给师父奉茶。”
任秋双手颤抖着接过茶杯，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
“师父，喝茶。”
陈山接过，一饮而尽。
拜师礼，成了。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
陈山将茶杯放下：“你那功法暂时别碰了，我传你一套《龟息定神诀》，先学会怎么控制你丹田里那个新生的气旋。”
说完之后，陈山就开始念叨起来。
很快，一片龟息定神诀就念诵完成。
话音刚落，整个店铺内一片死寂。
“记住了多少？”
任秋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半分躲闪，只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全都记住了。”
陈山眉头微微一挑，枯瘦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
“年轻人，记不住便记不住，逞强无益。”
“我再为你念诵一遍便是，不必急于一时。”
在他看来，任秋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心神激荡，能记下一两句已是难得。
说全部记住，多半是怕自己觉得他愚笨，硬撑着面子。
旁边的李军也露出关切的神色，张了张嘴想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任秋看出了师父的不信。
他没有多做辩解，只是闭上眼睛，脑海里那段晦涩拗口的法诀。
“气沉丹田，意守玄关，心若止水，神凝唯一……”
他将那数百字的《龟息定神诀》。
从头到尾，一字不差地背诵出来。
语调平稳，节奏从容，甚至连陈山刚刚念诵时。
在某些字眼上特有的顿挫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房间里里针落可闻。
李军的嘴巴张得老大，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看看任秋，又扭头看看师父，脸上的表情是纯粹的震惊。
片刻之后，一阵压抑不住的大笑声，骤然在房间里回荡开来！
“哈哈……哈哈哈哈！”
“好！好啊！”
陈山一拍大腿，整个人都像是年轻了十岁，笑声里充满了捡到绝世瑰宝的狂喜。
“老天待我不薄！当真待我不薄啊！”
他这一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寻一个能继承衣钵的传人。
可惜资质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
没想到，在他行将就木之时，随手救下的一个年轻人，竟是这样一个璞玉！
任秋被师父这突如其来的大笑搞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挠了挠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李军。
谁知，李军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
“师弟，你别多想。”
“我就是天生根骨不行，吃不了这碗饭，打小师父就说我不是那块料，这才让我下了山，去过普通人的日子。”
“师父他老人家，嘴上不说，心里念叨了一辈子，就想找个能把咱这一脉传下去的人。”
“现在找到了你这么个天才，我替师父高兴还来不及呢！”
李军的话，瞬间驱散了任秋心里的那点不安。
他看着眼前这个朴实得有些过分的汉子。
“多谢师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