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没想到小友还有这本事呢。”
文老将一杯沏好的普洱推到任秋面前。
“万事万物,求的不就是一个舒服吗?”
他给钱根生也倒了一杯,钱根生连忙双手接住,差点把茶水洒出来。
三人都没说话,茶室里只有水沸腾的咕嘟声。
任秋很有耐心,他等着文老开口。
终于,三巡茶过,文老放下了茶杯。
“小友,你这块石头,是近三年来,我见过的最好的一块料子。”
文老开门见山,眼神灼灼:“开窗见绿,色阳,水足,是正儿八经的帝王绿。”
钱根生屏住了呼吸,心脏砰砰狂跳。
任秋面色不变,静待下文。
“慕容家那女娃,出价三千万,看似豪爽,实则是在欺你年轻。”
“这块料子若是全部解开,通体成色一致,价值过亿,轻轻松松。”
钱根生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过……过亿!
任秋自然明白,上一次他在私人拍卖会上弄的那块玉直接卖出八千万。
这块玉石,明显比那块还要顶级。
“但是。”文老话锋一转,“赌石,赌的就是一个未知。”
“它现在只是开窗,谁也无法保证,切开之后,里面是不是表里如一。”
“也许一刀下去,绿就没了,那它就一文不值。”
这是实话。
天堂和地狱,往往只在一刀之间。
任秋终于开口:“文老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文老看着他,眼中欣赏之色更浓。
“老夫玩了一辈子石头,到这把年纪,钱财都是身外物了。”
“唯独见了好的料子,就手痒,心也痒。”
“老夫想跟你赌一半。”
任秋的瞳孔微微一缩。
只听文老继续说道:“这块原石,我不全买,我出两千万,买它的一半所有权。切石,设计,雕刻,后续的运作,都由我来负责,赚了,你我一人一半,亏了,这两千万,就当老夫看走了眼,你分文不必退还。”
他开出的条件,优厚到近乎离谱,不仅给出了两千万的天价保底。
还主动承担了所有的风险与后续投入。
钱根生搁在膝盖上的手,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发干。
他死死盯着任秋,眼神里全是乞求。
答应啊!快答应啊!
这种好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任秋自然明白这条件背后带来的利益。
钱,他当然要。
但他更清楚,比钱更值钱的,是文老这个人。
是文老在玉石圈里经营了一辈子的名望、渠道和话语权。
如果只是拿了两千万走人,那他和文老之间,不过是一次普通的买卖。
可若是合作,他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这个圈子的最顶层。
任秋的胸口微微起伏了一下,而后认真的看向眼前的老人。
“文老,您的方案,我原则上同意。”
钱根生猛地松了口气,整个人都快瘫了。
可任秋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但我有一个条件。”
钱根生急得满头大汗,在桌子底下。
他的脚疯狂去够任秋的裤腿,想提醒他别作死。
可任秋完全无视了他的小动作。
文老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并不意外。
只是做了一个“请讲”的手势。
完蛋了,文老肯定觉得这小子不知好歹,要发火了!
“这块石头,我不要您的钱,如果要是能解出来好东西,那就按照您的方案来做,当然,条件就是我想跟您学习雕刻。”
文老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透出一股匠人特有的审视。
“想学雕刻?”
他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反问了一句。
“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但雕刻这门手艺,不是有手就行。”
“它要的是天赋。”
任秋愣住,在他认知里,所谓手艺,无非是熟能生巧。
眼力好,看得准,手够稳,下刀狠。
只要肯下苦功,水磨工夫,总能学个七七八八。
这和他之前干的那些活,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吗?
可文老口中的天赋二字,听起来却玄之又玄。
看着任秋脸上毫不掩饰的疑惑,文老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嘲弄,反而带着几分怀念,似乎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自己。
“钱老板,你先在此稍坐片刻,喝杯茶。”
他站起身,对着坐立不安的钱根生说了一句,然后朝任秋一摆手。
“小子,你跟我来。”
钱根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茶室。
穿过走廊,文老推开一扇厚重的实木门。
门开的一瞬间,一股混杂着石粉与沉木的特殊气味扑面而来。
紧接着,任秋的呼吸都停了半拍。
眼前的一切,彻底颠覆了他的想象。
这简直是一座玉石的宫殿,是匠人的神国。
近百平米的空间里,没有奢华的装潢,入目所及,皆是玉石。
墙角堆着小山似的玉石原料,大的如磨盘,小的似拳头。
每一块都水头十足,远胜过外面市场上那些凡品。
而靠墙的博古架上,摆满了形态各异的半成品。
一只雏凤正欲展翅,翎羽的脉络清晰可见,栩栩如生,却只雕琢了一半。
另一半还藏在璞石的混沌里,仿佛正在挣脱束缚,即将破石而出。
任秋的目光扫过这些玉雕。
他之前的想法,在这一刻显得那么可笑。
稳,准,狠?
这根本不是靠手稳就能做到的。
他有点明白,文老口中的天赋是什么意思了。
他估算了一下,光是那些还没动的顶级原料,恐怕就价值数亿。
这还不算那些雕刻了一半的艺术品,它们的价值,根本无法用金钱衡量。
文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观察着任秋的表情。
他看到了任秋最初的震惊,那种被财富砸中的眩晕。
但他更看到了,任秋眼神里随之而来的敬畏。
文老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亮光。
他走到一个角落,那里堆放着一堆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石料。
大多是切割后剩下的边角料,形状不规则,上面还带着裂纹和杂色。
在任何玉石商人眼里,这些都是废料,顶多磨几个平安扣,或者干脆扔掉。
文老随手拿起一块,又放下,然后指向那堆废料。
“这些,都是我雕坏的,你从里面,挑一块。”
任秋一怔,抬起头看向文老。
文老的目光穿透了满室琳琅,落在他身上。
“然后,告诉我。”
“你从上面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