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莹怎么会看不出任秋的话里的意思。
他越是装作若无其事,就越证明他心里在意。
可正因为在意,她才更要快刀斩乱麻。
她是个寡妇,带着任秋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叔子,在外人眼里,这算什么?
她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再这样住下去,有些不该有的情绪会失控,只会伤害到两个人。
接受胡重贤的追求,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能将两人关系拉回正常轨道的方法。
“他人还行吧。”
周莹避开任秋的视线,声音低了下去。
“我们……目前只是男女朋友关系,还没到那一步。”
那句“男女朋友关系”,像把刀子,捅进任秋心窝,再狠狠一搅。
偌大的客厅,水晶灯的光芒都变得惨白。
空气凝固了,每一秒都像在冰水里煎熬。
最后是周莹先站了起来,她不敢看任秋,动作有些僵硬。
“我……我累了,先上楼休息。”
任秋没动,也没抬头,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嗯。”
他听见她上楼的脚步声,很轻,却每一下都踩在他心上。
世界彻底安静了。
任秋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地毯上。
许久许久,直到四肢都有些麻木。
他抬起头,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自嘲地笑了。
这算什么新家。
一个人的城堡罢了。
回到主卧,那张能躺下四五个人的大床。
此刻空旷得像一片荒原。
任秋把自己重重摔在柔软的床垫上,双眼睁着,死死盯着天花板。
不甘心。
他整颗心都被这三个字填满,涨得发痛。
他拼尽全力,从一无所有到坐拥亿万豪宅,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想让她过上好日子,想让她能真正地笑一次,再也不用看人脸色,再也不用委屈自己。
可结果呢?
她用一个他最不能接受的男人,来给他和她之间画上一道楚河汉界。
胡重贤?
一个年近四十,在古玩圈里混成老油条的拍卖行老板。
这种人会真心对一个带着小叔子的寡妇好?
图什么?
任秋越想,心里的火就烧得越旺。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不行。
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二天清晨,餐桌上。
任秋和周莹二人默默吃着早餐。
只有碗筷偶尔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突兀又刺耳。
三明治还是那个味道,牛奶的温度也刚刚好,但一切都变了。
“我……上班去了。”
周莹放下喝了半杯的牛奶,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甚至不敢看任秋的眼睛。
任秋嗯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什么。
“咔哒。”
门锁落下的声音,像是一道闸门,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
任秋手中的筷子“啪”一声掉在餐盘里。
他抬起头,脸上所有伪装的温顺和木然瞬间褪去。
任秋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找到了钟处明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钟会长,我,任秋。”
任秋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今天没什么事,您需要鉴定的东西,我过去给您搭把手?”
电话那头的钟处明显然十分惊喜,声音都高了几分。
“哎呀!任秋老弟!你可真是及时雨!快来快来!我把位置发给你!”
挂断电话,一条定位信息立刻弹了出来。
任秋也没有磨叽,将桌子上的东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
而后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这才匆匆走出家门
……
出租车沿着一条僻静的林荫道行驶,停在一栋极具设计感的建筑前。
建筑通体由青灰色岩石砌成,线条简洁利落。
没有招牌,没有标识。
任秋付了钱,推门下车。
钟处明正站在台阶上,穿着一身暗紫色绸缎唐装。
满面红光,一见任秋就大笑着迎了上来。
“哎哟,老弟!可把你给盼来了!”
他热情地拍了拍任秋的胳膊。
任秋不动声色地稳住身形,将内心翻涌的情绪压在最深处。
“钟会长,让您久等了。”
“哎,什么会长不会长的,叫我老钟,钟哥就行!”
钟处明摆摆手,显得极为亲切:“走走走,进去说,外面热。”
他领着任秋,朝那扇厚重的梨花木大门走去。
任秋的视线扫过这栋建筑,心里估算着。
“钟会长,您这是……”任秋试探着问。
钟处明哈哈大笑,笑声里满是自得。
“这可不是用来做生意的。”
他脚步一顿,回身指了指整个建筑。
“我那点不成器的收藏,总得有个地方放不是?这就是我的私人展馆,随便弄着玩儿的。”
私人展馆。
他以为自己攒下来一个小目标,买了豪宅。
已经算是登堂入室,足以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可现在他才明白,自己那点成就,在真正的圈内大佬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豪宅是消费品,是住所。
而私人展馆,这是一个阶层的象征,是文化底蕴和人脉实力的综合体现!
它代表的不仅仅是钱,更是一种能让财富代代传承的根基。
胡重贤那种开拍卖行的,跟眼前这位比起来,怕是连提鞋都不配。
任秋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更强烈的渴望,瞬间席卷了他全身。
他要的是,站在这条食物链的顶端。
要的是再也没人敢觊觎他的人,觊觎他的东西!
他的眼神只恍惚了一瞬,立刻恢复了平静。
任秋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的笑容比之前真诚了几分。
“钟哥,您这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一声“钟哥”,让钟处明更是受用,他满意地点点头,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哈哈哈,就你小子会说话!快进来,除了那件青铜器外,还有几件,非得你来帮我掌掌眼不可!”
大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将外界的燥热彻底隔绝。
展馆内部豁然开朗,入目所及,皆是珍品。
钟处明脸上挂着藏不住的得意。
如数家珍地为任秋介绍着每一件藏品的来历和其中的趣闻。
任秋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附和。
正中央的展台上,赫然放着一尊造型古朴的青铜方鼎。
“就是这玩意儿!”
钟处明指着方鼎,脸上的笑容收敛几分,多了些许凝重。
“从一个老朋友手里收的,说是西周早期的东西,铭文清晰,器形也对。可圈子里几位老掌眼都拿不准,有人说这皮壳包浆做得太完美,反而假,也有人说,这恰恰是千年磨练才能出来的品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