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冉追问那一晚的细节,小护士不明所以,如实地把那晚许慎独自在走廊坐了一夜,她发现他的时候,他骤然吐血昏迷的详情仔细描述。
方冉心里抽痛。一门之隔,许慎在外面吐血昏迷,她却心肠冷硬浑然不觉;一墙之隔,许谨床头母慈子孝姐弟和乐,许慎却辗转病榻伶仃孤苦。她怜悯陌生人的时候,从来都没有想到过,那个可怜陌生人会是她的阿慎,好像永远都不会被打倒永远都不会喊痛喊累的阿慎。
她要去他身边,马上。
方冉脚步越来越快,几乎奔跑起来。
终于气喘吁吁地扶着许慎病房的房门,方冉生出一点近乡情怯的矫情。她踮起脚尖往里头看,许慎可能刚刚回到普通病房,医生还在给他接身上的的各种仪器。他是清醒的,虽然神色倦倦,眼帘时不时垂落下来,看样子是累极了,却还是强撑着任由他们折腾。因为他长长的睫毛不时垂落下来遮挡住眼睛,她看不清他的眸光。
方冉看得心疼,心绪一动,脚下不稳,便直直扑向房门去。
房门竟然没有关紧,于是,方冉毫无预备地跌跌撞撞闯进去。
所有人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她,包括昏昏欲睡的许慎。
好像,有点尴尬。赤裸的脚趾头尴尬地互相摩擦几下,方冉干笑几声,赤着脚跑过来,本已经料定了许慎会恶狠狠斥责她,却不想许慎眼睫低垂一言不发。
无孔不入的尴尬发散在沉默里。
沈医生打破寂静:“啊,是方家小丫头来啦。”
医生护士连接完监控设备便离去,沈医生留了下来。
方冉早就感觉到了一些不对的气息。明明许慎已经从加护病房转入普通病房,苏莲蕊脸上却尽是悲戚眼睛红肿,同样的,沈医生脸色沉重,而许慎,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怎么了?
许慎不是好好的待着这里?
难道是许谨!?方冉张口欲问,沈医生却向许慎的方向努努嘴,示意她噤声,然后他走过去,特意把脚步声踩得很重,给许慎拉了拉被子:“刚刚折腾一番一定累了,你先睡一觉,睡一觉也许就好了。”
许慎眼睛却听话地合上了,长睫垂落,不尽可怜模样。他苦笑:“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
于是沈医生语塞,只轻轻叹口气,给他调了调点滴的速度:“别担心。”
方冉跟着沈医生走出许慎的病房。
走廊里人来人往,护士医生脚步匆匆,下一个病房又有某一条生命等着他们争抢。
而阿慎,就是这样被他们抢回来的,尽管不容易,但幸而终究他还在。
沈医生的目光落在她赤裸的脚上,无奈地摇摇头:“小丫头,烧刚刚退就不安分。”说着把刚刚从许慎病房里顺出来的轻松熊毛拖鞋丢在方冉面前。
“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家里有两个病人,方冉一时无法判断究竟是许谨不好,还是许慎不好。
“一件一件来。”沈医生把语速调慢,希望方冉可以一点一点消化这些消息,“许谨之前的配型成功者又回来了,重新准备捐献,一切都很顺利,再注射一天动员剂就可以采集造血干细胞。那天那个老人是他的父亲,之前就是因为老人坚决反对,他才反悔的。老人心地不坏,只是担心捐献对身体有害,逼着儿子反悔他心里也过意不去,跟着别人的家属偷偷潜进来,他说看到无菌仓里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只有许谨一个,便认定他儿子要救的人是他。后来来还钱给你,见到许慎不要了性命都要救许谨,大约是受了感动,当即打电话让他儿子回来继续捐献。”
“所以,小谨没事了?”方冉眨眨眼睛,好消息太突然,峰回路转让人不敢相信。
“也未必,造血干细胞移植后还有排异放应,熬过那关才算没事。”
方冉还有些苍白的脸浮起一丝笑意,却僵在嘴角飞快散去:“那阿慎呢?是不是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