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上许慎多长时间没有好好吃饭,消化系统已经将食物列入为外来入侵者,极尽排斥敌对。方冉每天变着花样给许慎做吃的,甜的咸的,各种糖水粥羹,无一不是清淡适口,可他却吃得艰辛,每每不忍拂了方冉的好意,勉勉强强咽下去,过不了多久又尽数呕出来,牵扯肠胃,免不了一阵不舒服。
诚然知道尽日靠营养液输进体内维持不是办法,方冉还是有些不忍心让许慎吃东西。
毕竟人是铁饭是钢,每日吃下的食物,就只有那么零星的一点,许慎尽管醒来,却恢复得极慢,尽日靠在软枕上静静地看着方冉在沙发上工作,目光却透过方冉悠远起来,似乎远望至未来而满目悲凉。
方冉时而抬头,下意识地也往许慎那边看,正与他目光相遇。
他的床头落满了阳光,冬日暖阳,金灿灿的洒满一地,他的面孔苍白依然,在暖意融融中,那种暗淡的白也染上些许生气,在阳光下脸上是一种剔透的莹白,唇色浅淡亦犹有光泽,窗外枯枝的阴影落进来,弯弯曲曲投在雪白的被子上。
深色的阴影,雪白的墙壁雪白的被褥,和雪白的许慎,正是一幅白纸淡墨泼就的水墨一般,而许慎坐在其中,淡然清雅,自有风骨。
方冉远远地看着,他坐在阳光中,恍然有些不可触及的飘忽。
她赶紧丢下手里的文件夹,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踢掉拖鞋爬上床,盘腿坐在许慎身边,伸手揽住他的脖子,轻轻靠在他肩头。
声音,与光影,都太虚无不可感,唯有真实的拥抱才能令她安然。
病房里开足了暖气,方冉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打底衫,可许慎却最该被小心对待,病号服外面罩上烟灰色的开衫。
饶是如此方冉仍不放心,将被褥高高拉倒他胸口,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她此时伸手,微微挽起衣袖露出手腕一段皓白,轻轻掠过他毛衣柔软的肩线,轻轻抱住他的脖颈:“阿慎,想什么呢?”
许慎收回目光,低垂眉眼,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没什么。”他轻轻把她从身上扯下来,认真道:“小冉,我有点饿了。”
方冉心头先是一喜,而后却是说不出欢乐还是哀伤的情绪缓慢发散。
他说他饿了。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说他饿了。
许慎醒来后有那么一段时间,极度不安。他在方冉面前从来都不曾表现异样,依旧笑如春风,依旧言谈自然,依旧是平日里的模样。
只是那天方冉趁着他睡着的时候,赶回了公司处理一些必须亲自现身才能处理的事情。不想打扰他便留了字条,用床边的压住,匆匆离开。
那一日到底是她失策,连日的事务积压,岂是一时半刻能尽数解决的?
方冉从中午一直忙到凌晨一点多,才终于从公司里脱身出来,看了眼手机早已经耗尽电源自动关系。她心里沉了沉,当即直奔医院。她当然知道这个点,许慎已经睡了,只是她想回到他的身边去,就好像候鸟必须回到春天里去,即使看一眼他沉睡的模样,也就安了心。
但她匆匆忙忙赶回医院,在走廊里头遇到了沈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