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看见方冉,沈医生边快步走过来,把她带到办公室里,把一张黑胶皮递给方冉,一脸严肃。
黑胶片上是胸腔的模样,方冉不是学医的,自然是看不明白。
“我知道你看不懂。”沈医生叹口气,把黑胶片收回来,叹口气,“不是吓唬你,小慎现在经不起一点折腾,我不知道这几年你们究竟怎么了?只是你若还愿意和他在一起,至少要以他的身体为重,别我行我素忽略他的感受。”
方冉愣愣的问:“什……什么意思?”
沈医生把收胶片的袋子在柜子里收好:“你中午趁他睡着的时候跑掉了,他下午醒过来,左等右等不见你,只问我知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我实话回答不知道。他开始给你打电话,下午四点关机一直到现在,一直不见动静。然后他笑着说,上次你生气也是这样不接他电话的。”沈医生无法用语言形容许慎那时候的笑,明明用尽了力气挑起嘴角,却偏偏笑意不达眼底,郁色浓重。
上次生气不接他电话?方冉心里一抽,那是她去公司给他送饭,隔着办公室听到当年方氏破产风波因许慎而起,一时气愤难平,不肯接他电话。
许慎一向风轻云淡,所以她不小心就忘记了,其实每一件事他都记得清晰,甚至伤好了结了痂,他还清晰地记得疼痛时候的感受。
“那时候倒也是没什么异样,还让我去忙我的事情,他等你就好了。于是我也没在意,便去别的病房巡视,一直到晚上的用药时间,护士送药去他的病房,才发现他换了衣服穿戴整齐要出去的样子,却终究还是撑不住,就倒在门边……”
听到这里,方冉便在坐不住,腾地站起来:“那他现在呢?”
“别急别急。”沈医生拉住转身欲走的方冉,“没什么大碍,他只是起身走得太急,一时供血不足才会骤然昏厥,幸好被发现的及时,很快就醒了过来。我只是要提醒你,他心思重,你们之间有过什么心结务必要说开了,他的身体已经再禁不起什么风浪,你若还在乎他,对待他是要耐心仔细些,再不要像小孩子一样粗心大意横冲直撞……”
话音未落,方冉已经点头称是,然后冲出门外去,沈医生闭着眼睛也知道她要去哪里,低低叹口气,哎,刚刚不是还说不横冲直撞的吗?
深夜的医院走廊空旷寂静。
方冉的脚步小心翼翼放轻了,却依旧掩饰不了匆忙。身边一扇扇门如走马灯般流过,她匆匆奔赴下一程,终点只有一个。
在许慎病房门口停下脚步,方冉胸口轻轻起伏,脚步太快,有些气喘。等不及呼吸平复,她便轻轻推开门,肩膀犹自轻轻起伏,急促的呼吸在看到那盏暖光微微的小夜灯下的人时,忽然悠长清浅,不忍惊扰。
许慎还醒着。
小夜灯的亮度可以调节,他把它调至最暗,而他就沉浸在昏暗中。这是种怎样矛盾的心态,即想要把握一点点光亮,又渴望隐匿阴暗角落。许慎靠坐在床头,他近来无法平躺,只能维持这样的姿势,若不是听到开门的动静时候微微偏过头,方冉也猜不到他究竟是睡着,还是醒着。
他坐在黑夜中,病骨支离,身形单薄,孤零零的一个人。
“阿慎……”方冉喉头有点紧,声音有点发抖,她小心走过去,将灯调亮一些,在他床边坐下,轻声问,“这么晚,怎么还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