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冉，听我说……”许慎睁着着坐起来一点，面色严肃，“如果小谨因为我们的犹豫，发什么任何意外，你会心安理得吗？”
方冉摇头。
“所以，小冉，既然拖延一段也还是有要捐献的可能，不如不要让小谨承受这些风险了。”许慎把她揽进怀里，“既然中华骨髓库里只找到了那个人配型吻合，要等到下一个人出现，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如果小谨等不到，我会永远愧疚，你舍得吗？”
方冉咬了咬嘴唇，依旧摇头。
许慎把下巴抵在她头顶，她的头发细软，很是舒服。许慎眼中掠过悲戚，其实还有一层原因，他不忍心直接告诉她。他自己知道，拖着这样的身体，即使没有许谨的一场风波，又能陪她多久？若有一天，他不在了，小谨毕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总不能，真的叫她举目无亲伶仃孤苦。
许慎胃口一直不好，动员剂反应之后更是什么也吃不下。
终于熬到了要注射最后一支动员剂，许慎中午的时候忽然点了名要喝香菇瘦肉粥。方冉大喜过望，什么都没有准备马上给他熬粥是来不及了，苏莲蕊这天又恰好不在，她乐呵呵地让许慎等着，拎了包就下楼去买。
医院外面好吃的粥铺她是知道的。
当初她和许谨联手，阿慎恼怒下把许谨从楼梯口推下楼，害许谨摔出了脑震荡，那时许谨也是送进了这家医院。
她还记得她在许谨住院的第一个清晨，问了医院里的小护士医院附近味道好些的粥店在哪里？小护士热心地推荐了这里。后来，听说隔壁病房有个独自住院，没人照顾的病人，实在可怜，还分了一份粥，让小护士帮忙送过去。
不知道那个可怜的39床病愈了没有。那时候她不明白，近来却懂了，有时去公司回来晚了，看阿慎一个人待在病房里孤孤单单冷冷清清的，饶是淡定泰然如许慎眼中也偶尔流出一点伶仃的凄恍。
——原来一个人生病住院，这样可怜。
方冉以最快的速度买了粥，急急匆匆掉头往医院赶。医院附近最多的就是花店水果店，谁去看望病人不顺手带点东西？只是这一类东西，大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方冉眼角瞟了一眼队伍排的老长的水果店，耸耸肩摇头，快步走过。
忽然人群里传来争执的声音。她竖着耳朵听了一听，大致是买了东西发现带的钱不够，想暂时赊个账，可老板眉高眼低，大约是见买果篮的老人衣服朴素，说话声调就高起来了。
大约是老板的话说得过了，老人涨红了脸：“我只是问你行不行，不行就说不行，声音那么大，话说得那么难听做什么？”
买果篮自然是为了探望病人，无非是病人的亲属朋友。
方冉忽然想起许慎一个人待在病房里的模样，想起那个她送给他一碗粥的39床病人。也许同样的有一个孤独可怜的病人，独自一个在病房里，不是等着这一个果篮里面残花败柳般的水果，而是等着有一个人，带一篮水果或一捧鲜花，告诉他这世上仍有人珍视。
说不上是为什么，她忽然觉得有股温热涌上来。方冉眨眨眼睛大步走过去。
这边的争执已经不是为了是否赊账这么简单，老人家有些固执，受了店家的气心里过不去，非要把水果退回去，可是店家说这果篮是刚刚老人特意挑拣水果放进去专门包装的，退不了，要老人家人立即送钱过来，越加得理不饶人。
方冉一心挂着某个虚无缥缈里的病房里孤零零地等着这篮水果的那个虚无缥缈的病人，走过去丢下几张毛爷爷拉着老人拎着果篮挤出围观的人群，把果篮递给老人：“老人家，快去看望病人吧，别让人等久了。”
刚刚受尽店家白眼，转身遇上一个好人，老人还没回过神来，想说点什么，抬起头那个把他拉出人群的姑娘已经快步走掉了，走远了还回头来看他，向他挥挥手喊：“快去吧，别让人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