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莲蕊哑口无言。许慎出生的时候在保温箱里待了好长时间，那时候医生就说了，这孩子只怕不好养活。她一向是知道许慎身体底子差的，后来离开许家，一开始也是挂心着许慎的，后来独自一个人拉扯许谨，便渐渐分散了关注，再后来，出了方显的事情，本来便亲情淡薄的大儿子几乎立时就转变成了仇人。
“他现在究竟怎么样了？”苏莲蕊终究也急红了眼。
这个问题却没有人可以回答，里面是什么样的情形，无人知晓，连沈医生也一时沉默。
到了这样的事情，所有的责备都是没有意义的，如果骂一万遍苏莲蕊可以让许慎安然无恙，只怕现在连苏莲蕊都会帮着骂她自己。
手术室的门又被打开，方冉一直只关心手术室的情况，第一时间冲过去。
出来的护士有些面熟，看到方冉的时候也愣了愣，然后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她：“先签字吧，我们会尽力的。”
白纸的顶端赫然是“病危通知书”几个字。
“病人在手术中心脏骤停，现在还在抢救，家属做好心理准备。我们会尽力的。”护士在沈医生惊疑的目光下，简短的汇报了手术室内的情况，将手里的笔塞进方冉手里。
方冉签了字，继续坐回椅子上等着，不哭也不闹。
“小冉，对不起。”苏莲蕊在她身边坐下。
方冉目光痴钝，摇摇头：“没有，是我！如果我不和他生气就好了，都怪我！”
其实还怪许慎自己，只是方冉不忍心怪他，是他自己选择的，但他无论做什么决定，她都支持他。
只是可惜，陪他的时间太短。
如果知道有这些守在病房外的追悔莫及，那么当初的那些风波涌起的时候便决计不该放手，哪怕再激烈的争吵都好，至少那段时光还是一起度过的，至少重逢后没有浪费一分一秒。
而世事从来没有来得及时的早知道，也从来没有可以追得上的后悔。
走廊里一直被忽视的角落，忽然响起怯然的声音：“你们说，他是为了捐骨髓，连命都不管了？”
走廊角落里的人，方冉认得。那就是昨天在水果店里碰到的老人，还穿着那身衣服，瘦瘦小小的缩在角落阴影里，他没有说话，确实不会有人注意到。
苏莲蕊这时候才想起来她是带了这样一个老人进来：“我来的时候看到他在许慎病房门口走里走去，问他，他说找一个小姑娘，有东西要给她，描述起来就是你的样子，我就把他带过来了。”彼时苏莲蕊不知情形紧急如斯，还顾得上路人的焦虑，到了手术室门口才知道许慎命悬一线，自然也就忽略那些无关的人。
“老人家，小谨的病房在楼上，我，我没有力气招待您，请见谅。”方冉的声音有气无力，她不敢说太多话，怕话一多了，一个忍不住，又是恸哭。
“不不不，”老人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姑娘，昨天水果的钱，不还给你，我心里不踏实。”方冉没力气拒绝，任由他把纸币放在她身边的塑料椅子上。
事情办完了，老人却并不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反而走近沈医生：“你是大夫。你能不能告诉我，捐献骨髓究竟有没有危险？新闻里都说不会有危险，可是如果没有危险，你的朋友又怎么会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从角落里冒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老头，在这个所有人都心神不宁的时候，哪里有心情理会无关紧要的人这样的质问，哪里有心情详加解释？沈医生没好气地说：“那是正常人，身体健康活蹦乱跳的那种，里头那个人，把他捧着供着他都活得不容易，何况在他身上打针抽血去救别人？”
“真的？正常人，不会有啥毛病？”老人将信将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