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许慎年长一些,虽不能说是看着许慎长大的,但他与许少华早年便相识,许慎几乎是他的第一个病人。
他从来都没有忘记他刚刚毕业那年的那个雪夜,许少华半夜十二点给他打电话,说赶紧去他家一趟。他认识许少华那么多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在风雪夜的电话里,透过电磁传来的声音带着扭曲的哽咽。
那年许慎年纪还小,他赶到的时候,他已陷入昏迷,脸颊泛红,嘴唇确实诡异的青紫,高烧之下单薄的身子不时抽搐。许少华守在床边,换冷毛巾敷在他额头上,亲子拿酒精棉不停擦拭他的手心手腕等处。
那时许少华的公司资金链断裂,濒临破产,甚至连儿子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来。
他看到沈医生简直就像看到了救星。沈医生拿听诊器简单检查,高烧之下,许慎的心跳紊乱而孱弱,他带着听诊器略略移动,落在肺部便皱紧了眉头,发烧拖了好几日,似乎引起了肺部的炎症。他收起听诊器,看向许少华声音不自觉带上严厉:“怎么不送医院!”
许少华有些局促,嗫嚅着眼眶就湿了:“是怪我……”
话音未落,床上的许慎没有力气地开始咳嗽,断断续续咳出粉色的血沫。
“走,上医院。”沈医生掏出汽车钥匙,示意许少华抱上许慎跟他走。
这时候许少华才吞吞吐吐地说明情况,公司运营出现状况,他手上可用的现金很少,许慎已经发烧好几天了,送到医院去,住院一段时间竟然无力相继,昨天稍稍退烧他们父子都以为是病情好转的趋势,便回家里来。谁知第二天,病势再次汹汹来袭,许慎知道家中窘境,只说累了躲在房里休息,一直到许少华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咳血昏迷。
后来还是把许慎送到了医院,沈医生事事亲历亲为,甚至把自己几个月的工资都支出来,幸而最终许慎慢慢好了起来。
从此,许家和沈医生之间便有了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
沈医生是许慎的救命恩人,而许慎于沈医生又似乎有其他无法言明的意义。
在沈医生的印象里,许慎从小没有母亲,身体又弱,很是可怜,幸好有许少华,后来许少华走了,许慎料理完他的后事后直接在从陵园回家的当天,推开车门一头栽倒。在许慎徘徊在鬼门关几天后,被他妙手回春救回来后,刚刚出院强撑着回公司料理事务,居然突然冒出来一个本来应该已经死了好几年的苏莲蕊,而且出现的第一句话不是安抚少年失怙的许慎,也不是慰问在办公室里还吊着点滴的许慎,关心的竟然是许少华是否给许谨留了遗产?
许少华在的时候,许慎虽然小病不断,但真正危机性命的大病倒没发作过几回。
许少华故去后,许慎一面忍着悲痛,一面安抚许氏股东情绪接手许氏事务,再冒出一个苏莲蕊需要他应付,那段时间沈医生几乎就驻扎在许氏,许慎三天两头骤然昏厥过去,明明虚弱得坐不起来,到了开会的时间还是能气宇轩昂的走进会议室。
这些年,沈医生说不清自己是有多小心多上心,才能保得许慎安然至今。
眼看着他心心念念的小丫头从英国回来了,生无可恋的人终于有了近在眼前的牵挂,无所顾忌的人也终于有了可以约束他的人,生活该是慢慢步上正规了,居然苏莲蕊阴魂不散地冒出来逼许慎给许谨捐献造血干细胞!
沈医生一想就是一肚子火,走到苏莲蕊面前,像机关枪一样开炮:“让他捐造血干细胞这种事情你也能干得出来?心衰,贫血,他活得那么吃力自己都等着别人来救,你觉得他还有力气去救你儿子?他小的时候生病难受得厉害了也不哭闹,昏迷中或者睡着了无意识的时候才会喊几声妈妈,那时候你在哪里?你不过是生了他而已,他自己努力长到这么大,你凭什么还觉得他应该拿命报你生他的恩情?”